葉蓬舟跪在雪地里,俯下身,把頭埋進鬆軟白雪中。
逢雪問:「你在幹嘛呢?」
葉蓬舟抬起臉,桃花眼濕漉漉的,眼尾泛紅,「滅火。」他低哼了聲,「畢竟我是個俗人,可不像遲天師,翻臉無情,宛若雷霆。」
……
平陽縣城。
破敗小廟內擠滿了人。幾個短打灰衫的精壯家丁從廟裡搬出一尊泥像。
泥像半邊臉被雨水侵蝕,油彩斑駁,黃泥覆面,另外半邊臉眉目溫和,沉靜地注視前方。
「城隍早已離開平陽,」一位長衫公子大聲說:「只怕有惡鬼妖精借城隍泥像,想修煉邪法,不如將塑像早早砸碎,免得讓其他妖鬼占據,借城隍法身作亂。」
圍觀之人議論紛紛,有人忍不住出聲:「不妥罷,畢竟是城隍爺的法身,萬一城隍爺回來了咧?」
公子斜睨他一眼,「若真是城隍爺回來,怎能讓他寄身在這破爛泥像、漏風破廟裡,屆時咱們再為他塑一尊像,蓋一座廟,豈不是更好?」
一位婦人道:「周公子,說不定城隍爺已經回來,你不知道,近日來廟裡許願,靈驗得很,原來作祟的惡鼠被城隍座下的狸兒神咬死,街坊們不必再擔心鼠患,不必怕糧食被耗子吃掉了。」
「是啊是啊。」其他幾個婦人紛紛點頭,「狸兒神厲害著呢。」
「哼,婦人之見!」周公子不屑道:「什麼狸兒神,分明是只成了精的貓妖,偷用城隍之名,竊取香火。今日它吃耗子,等明日耗子吃完,又該吃什麼?我可聽人說,貓妖最愛吃襁褓中的嬰孩。你們居然還給貓妖塑了像!」
小貓的泥像被丟到地上,摔斷尾巴,折了前爪。
「近日鬧鬼之事,怕也是這貓妖作祟,害得乞兒詐屍。」周公子一腳抬起,踩在泥像上,狸兒神的泥胎霎時四分五裂,他抖了抖褲腳沾上的泥土,使喚眾家丁:「砸吧。」
一隻碧眼野狐從人群躥出,咬在男人腳上。
周公子大聲慘叫,用力把野狐踹開,狐狸撞在城隍泥像上,吐出口血,染濕皮毛。
野狐趴在城隍腳下一拜,哀哀鳴叫。
「這頭狐狸莫不是有靈?」
「我認得它,它不是以前總在城隍廟裡出沒,偷吃供品的那頭狐狸?」
「這狐狸,還念舊情呢。」
「我就說吧,城隍塑像不能動,城隍爺以前庇佑過我們,連狐狸都知道顧念舊恩,人豈能不如禽獸?」
周公子聽得火起,挽起褲腳一看,腿上牙印赫然,沁出淡淡血絲。他罵罵咧咧地奪過家丁手裡的木棍,罵罵咧咧地靠近,罵道:「雜毛狐狸,是不是也修成妖怪,想要害人啊?」
狐狸扭過頭,不閃不避看著他,碧綠眼眸幽亮。
男人高高揚起棍子。
木棍砸在狐狸的腳上,它哀叫一聲,聲音幽怨如泣,聽得人心生不忍。
周公子又抬起木棍,這下是直接對準了狐狸的腦門。
眼看狐狸馬上要砸得頭破血流,腦漿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