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師不信有妖怪能改過自新?」
「我信。」她頓了下,把一杯血紅的茶飲盡,目光冰冷地望著地上的熊頭,「但我知道,它沒有改。」
「阿彌陀佛。」明慈神色緩和,「廣信,再沏一壺茶來。」
……
殘雪彎月,紅爐小火。
若非地上的腦袋汩汩冒出熱血,此情此景,本是良辰美景。
逢雪放下茶盞,嘴裡清茶淡而無味,若是換成壺酒,熊血配酒,豈不正好?
她在山裡功課本沒學得多好,待在這兒同個張口慈悲,閉口超度的和尚說法,實在無趣。
「城隍失蹤經年,廟宇落灰,善信才想將其改建。如今天師上任,廟宇也該歸還。」明慈和尚放低姿態,徐徐說道:「天師明察秋毫,白事費用本該減輕,可附近百姓皆習慣大辦喪事,移風易俗並非一朝一夕,還望天師海涵。」
逢雪不再好說什麼,拍拍衣上塵,提劍起身,告辭前未忘記一事,「肉身佛在何處?法師能否讓我們開開眼?」
明慈微笑:「便在此處。」
此處?
逢雪順他所指,望向樹下,原來圓寂高僧的大師還藏在缸中,未到啟缸之時。
圍著缸轉了圈,沒瞧出什麼出奇之處,只隱約聞見股幽沉濃郁的檀香。
屍身帶香,難道裡面的高僧真成了佛?
「一月後,萬法寺召開燃燈大會,屆時,香客善信皆可拜新成的佛。天師若是有意,何不參加這場盛會?」
逢雪腳步微頓,「再說吧,大師見諒,我拜慣了天地,不習慣拜佛。」
走出院門。
院外不知何時多了幾十個武僧。
武僧個個威武雄壯,執棒拿槍,怒目圓睜,冷冷看著他們。
逢雪冷哼一聲,摩挲劍柄。
葉蓬舟轉動摺扇,「這麼熱鬧啊。」摺扇一拍腦門,他轉身回到院中,拖住地上的熊屍,「大師,熊掌可是好東西,熊皮也能禦寒,熊骨還能入藥,要不我們一人一半,把它給分了?」
明慈閉上眼睛。
「大師不想要,我就全拿走啦。」他拖著無頭熊屍,走出院子,那些武僧瞧見熊屍,攔在竹林前,把逢雪與葉蓬舟團團圍住,恨不得衝上來把他們分而食之。
葉蓬舟笑道:「聽說和尚不能吃葷,怎地,諸位大師是捨不得這蜜烤熊掌,想同我們分一分。」
「莫要欺人太甚!」廣敏大喊。
絲絲磨牙聲穿入逢雪耳中,她按住長劍,劍穗晃動。
「天師不喜人遠送,」明慈長長嘆息,「都散了吧。」
如此,僧人們才不情不願分開一條道。
逢雪與葉蓬舟坦然地從群妖中穿過。
並肩的背影漸遠,暗紅血跡蜿蜒,打破了禪院清靜。
等他們走遠,廣敏跑到院裡,跪在明慈身前,紅著眼大聲說:「師父,他們未免欺人太甚!居然敢當著您的面殺了廣仁師兄,也太猖狂了。」
其他妖僧也跟著附和,七嘴八舌地說:「就是就是,不就是想給我們一個下馬威嗎?」
「以後他們是不是想來就來,想殺人就殺人?」
「視法寺如無物,視佛祖如無物,簡直無法無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