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壇主,在上面!」
黃壇主往上看。
一盞懸在屋頂的壁燈垂落,不足一掌的燈盞上,一頭通體雪白的羊叼著劍站著,眼神睥睨。
但凡被拉入畜生道,就算修為高深,也難免會有一時的倉皇無措。畢竟做慣了一世的人,再淪為牲畜,總有種種不適之處,不是蹄子絆到衣衫摔倒在地,就是四肢纏在一起,不知該怎麼行動。
於是,再厲害的修士,也變成陰曹地府里煮的一碗肉湯。
但如今情況與他預想中大為不同——
白羊橫衝直撞,一時跳上屋頂壁燈,一時在半寸的柵欄上行走,竟動作靈敏,飛檐走壁。
「難道她以前當過羊不成?」黃老闆摸著鬍子,暗自思忖:「劍仙劍仙,莫非前世是羊仙?」
————
「師姐呢?」
長孫荷月撩開通往酒樓的青花布簾,裡頭儼然已經換了副模樣。牲畜滿座,惡鬼開席,席上擺放的不再是豬羊,變成盤盤人肉。她嚇得不禁閉上眼睛,但想到逢雪還在其中,只能忍住怯意,壯著膽子往裡頭瞧。
但見一張方桌飛起,碗碎酒倒,菜餚散落,從桌底猛地鑽出頭白羊。
羊通體白雪,兩隻細細尖尖的對角自額上探出,四肢修長有力。
十來個人層層疊疊圍在桌前,將它團團圍住。
他們抓一頭羊作什麼?
不知為何,長孫荷月的心懸在了半空,緊張地看著那頭美麗矯健的白羊。
一人放出嗡嗡蠱蟲,蟲飛如霧,撲向白羊,白羊嘴銜長劍舞動,揮走蟲霧,猛然從欄杆一躍而下,跳到屋頂最中間掛著的一盞彩燈上。
酒樓一共懸著十二盞彩燈,細木為骨架,琉璃燈罩外黏貼層紅紗。光從紅紗透過來,朦朦朧朧地照在羊雪白皮毛上。
琉璃燈晃動,光落如雨。
白羊在光雨中騰挪躲閃,白玉般的毛髮,時而被染成赤紅,時而被染成淡綠,五光十色,絢麗耀眼。
長孫荷月張大眼睛,心想:「好厲害的羊!這頭羊居然比我還厲害!」
隨後,她微微一怔,「白羊怎麼叼著遲師姐的飛劍?」
沈玉京:「它就是阿雪。」
「啊,那我們得快去救她啊!」長孫荷月伸出手,手剛越過門帘,光照在她的小臂,白得發亮的手臂,轉瞬籠上層鵝黃的光。
沈玉京面色微變,「小心。」
少女驚叫一聲,跌倒在地上,身上每一寸肌膚,都長出鵝黃的絨毛。她撫摸自己的臉,五指長出色彩艷麗的鳥羽,變成兩扇翅膀。
一隻小黃鸝鳥扇動翅膀,啾啾叫著,在酒樓飛來飛去。
「壇主,這兒又來了一隻鳥。」
黃鸝的爪子只粗糙黝黑的手抓住,一個白花教徒晃動小鳥,朝黃壇主領賞。可憐的小鳥在他的手裡不停啾啾叫喚,剛長出的柔嫩羽毛簌簌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