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立在雨里, 微微抬起臉, 廊下防風燈被吹得搖動, 她的影子也在地上輕輕搖擺,曳過地上的血腥屍骨。
她眨了眨眼,長睫染上幾點晶瑩的雨珠,輕聲說:「快到桃花開的時候了。」
桃花開後, 雲夢的荷花也連天, 之後桂香濃郁,可作桂花糕, 待到冬雪飄飛, 寒江夜釣, 雪中飲酒。
每個季節都是好時候,她想起時,心裡會生出隱秘而難以抵擋的喜悅, 就像在開花。
老羊倌聽她說的話,愁雲密布的心裡, 霎時像照進一束暖陽,「是啊,說不定一場大雨後,桃花就開了。」
逢雪嘴角不覺微微往上揚了揚,「走吧。」她看向主座,「來的時候,主座是空著的,白花教監天司的頭領早走了,找他們去。」
老羊倌在地上尋覓一會,「沒有印子。」他仰頭望去,「難道是騎在鳥背上飛走了?」
「天上的痕跡,老丈可還尋得到?」
「這有何難!」
————
一個時辰前。
或許是千世佛庇佑,每每燃燈大會,天空總是清明無雨。
夜晚,朗月清輝,落得滿地碎銀。
花園裡歌舞未歇,監天司與白花教同座一堂,觥籌交錯,和樂融融。一位面孔嚴肅的老者坐在主座上,與他同座首席的,則是對模樣年輕的男女。
琉璃拿著酒杯玩弄,笑說:「監正大人,一直在這兒喝酒好沒意思,我們叫鎮厄司那群人死無全屍,也算了卻你們心頭大患了吧,就只能得這杯酒?」
監正面無表情,「區區薄酒,聊表心意。聖女立下大功,日後榮華富貴少不了。」
琉璃歪頭,頭上的流蘇晃動,「什麼榮華富貴?」
「陛下有意認聖女作乾女兒,聖女日後便是公主了,金枝玉葉,貴不可言,富貴潑天。」
琉璃瞪大眼睛,「公主?」少女天真嬌美的容顏顯出幾分錯愕,「我這樣的人,也能當公主?」
她不禁笑了起來,笑得花枝亂顫,肩膀抖動,頭上琉璃墜飾晃來晃去,折射五彩的光。
「哈哈哈,金枝玉葉,金枝玉葉!」
琉璃仰起脖子,一口飲盡金杯里的酒液,但笑得太開心,嗆到一口酒液,又掩唇咳了起來。
邊笑邊咳,雙腮通紅,眼睛濕漉。
監正望著她,不知她是在笑,還是在哭。
「我的父親可是個地痞流氓,為了賭錢,把我賣給了雜耍班。他這樣的人,也能當公主的爹?」
監正道:「被封作公主,你便是陛下的女兒,和那些凡夫俗子扯不上關係。」他頓了頓,又說:「若想回去認親,或是報仇,把他的姓名籍貫告訴我。」
琉璃彎起嘴角,轉動手裡一支骨笛,「那倒不要,你聽,」她抵著骨笛,笛聲里夾雜隱隱低嚎,似乎有個男人在哭嚎吶喊,「他不就在這兒嘛。」
監正皺了下眉,略過此事,問:「你們教主沒來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