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琡插嘴道:「他們既然是一夥的,許仲昇為什麼跟我們講這麼多實情?」
虞循看向寧知越,問:「還記得那日在刺史府,韓夫人與你說的那些話?」
寧知越點頭,那日韓夫人無端與她說起汜州難民多,賦稅難收,但多虧了各縣城富商,才得以補充。
「這一回我特地調看了這些年南漳縣的戶數與賦役額目,從永成七年始,南漳縣普通百姓所繳賦稅不及南漳縣稅收總額的三分之一,而從陳家繳收的稅額已將接近總額的三分之二,無需多想便能得知,即便算上陳家所有田產地稅,應繳稅額都不該如此巨大,所以,應是陳老爺為與官府方便,替南漳縣補平了沒能收上的稅額。
「此舉為期三年,看似為縣衙和南漳縣百姓解決了麻煩,但數次為南漳縣百姓免稅之舉,猶如當年為南漳縣商戶輸送貨源並且壟斷,等到一個時機成熟的時候再戒斷,使得從前繳不上稅的百姓只能變賣田產,使得南漳縣境內富戶控制多數土地,各鄉里鄉長里正本該是官府調派的役官,也轉由各富戶間推選擔任,使得州府縣衙……或者說韓陽平等人在汜州、乃至南漳縣不得不順從這些人。」
寧知越愕然,她知曉陳家生意涉及諸多行當,每一行當似乎都頗為壯大,從前每每經由縣城街道,透過馬車車窗往外探去,幾乎目之所及皆是陳家產業,她便以為陳家只是因此富足繁榮,原來還置買了如此廣眾的田地?那陳家幾乎在轉瞬之間傾倒,就更難以說清楚了。
但她也明了虞循的意思:「所以,韓陽平與計逢,還有許仲昇一邊受益於這些豪紳,卻也同樣受制於他們,可又心有不甘,希望借旁人之手解決這些禍患,這才佯裝有口無心說漏嘴,將這些事情泄露給我們知道,但又不說完全,只靜觀其變,哪一方於他們有利,他們就倒向哪一方。」
「不錯,這也是韓陽平和計逢明明早已發覺你與陳家有關,卻依然讓許仲昇去沉雪園揭發你,就是想借著寧家、平南王府的勢力,挑起矛盾,為他們剷除異己。」
姚琡咬牙:「好呀,竟然算計到我們頭上來了,我……我……」
他怒火中燒,氣急得想要去將許仲昇抓來痛揍一頓,但也想到了自己的身份處境,什麼也做不了,可是實在不甘心啊!
他見寧知越格外冷靜,仿佛事不關己,那個被利用的人不是她一般。
寧知越瞥了他一眼,「不然呢,將他們打一頓,還是全都殺了?人在屋檐下,暫時低頭而已。」
「可就任由他們算計,你甘心嗎?」
甘心,當然不甘心,但技不如人,也只能心服口服。
只他們既想渾水摸魚,便沒有隻站在岸上的道理。
**
與虞循分道揚鑣,寧知越和姚琡徑直回了施宅。
韓掌柜不在,宅子裡看家的是朱玉閣里調來的一個夥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