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麻木著、僵硬著,她繞過車子後面,全然忘了害怕,她鑽進了那間被撞得面目全非的鋪面。
短短几步,她的腦海里一幀一幀閃過的,是她短短一生的漫長。
柳樹下,沙坑邊,他捏著她的化學小紅卷,跪在她腳邊。
他說,「我是高三14班祁成,作我女朋友。」
圍牆內,柵欄邊,他拉著已經嚇呆住的她,逃開檢查的值周生。
他說,「你披著頭髮比扎辮子好看。」
辦公室,她被杜若凌誣陷卻無從辯白,是他義無反顧地站在她身前。
他說,「人家去圖書館學習。不行?」
寒冬,校醫院,他呵護著幫她敷冰袋,而他自己只穿了一件單薄球衣。
他說,「阮念,我喜歡你。」
在面對一群老師的斥責和刁難,他仍舊毫不猶豫地站在她身前。
他說,「我就是單戀她,怎麼了?」
阮念已經轉過了車尾,終於看見躺在車頭的位置地板上的男人。他的身材高大、他的頭髮很短,頭上臉上全是血,看不清五官。他的腿被夾在那輛車和牆門的中間,身下流了更多血,一攤很紅很紅的血,已經毫無氣息。
阮念不顧一切衝過去,跪趴下,顫抖著伸出手,扶住那人的身體,輕輕喚他,「祁成,祁成。」
他不動。他甚至連皺一下眉都沒有,疼都不肯喊一聲。只是無聲無息地躺在那裡。一動不動。
他再不會頂著桀驁的冷酷嚇唬她「我不說結束就不能結束」,他再不會涎皮賴臉地央她「就一下,親臉也行」,他再不會霸道執拗地難為她「騎車還是騎我你選一個」……
這一刻,所有的不可言說與無法言說,像一把尖銳的刀,一下又一下掇刺在她的心上。
她不是不喜歡他啊!
她好喜歡他。真的好喜歡。
她甚至都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儘管她一直都不肯對自己承認。
每一次見到他,她的心會跳、臉會紅,她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追隨他。他的每一句『喜歡』她都記得很清楚,特別特別清楚,在心裡回憶了無數遍。
他每朝她寵溺地笑一次,她就多陷一分;他對她的所有壞,全化作了她夜半的輾轉。
想他的時候心會痛,夜半的時候會流淚。
她不敢放任自己,她不能放任自己。
她是這樣自私和膽小,她怕受傷、怕愛謝幕、怕不被珍惜。可縱是千千萬萬遍地告訴自己『不應該』,她也從沒想過跟他說再見。
那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他央她,「阮念,無論如何,不要離開我身邊。」
她沒說話。但卻在心裡,應承了千百遍。
她不走,永遠不會先離開。
被他這樣愛過,她還能為誰心動?還怎麼能離得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