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著眼眸,像是在思考什麼,然後平地扔下一道驚雷:「你不想找你弟弟了嗎。」
孟家出事後,接二連三的死訊讓孟懷瑜對未來失去了興趣,她曾一度想要放棄掙扎,追隨孟家而去。
之所以活著,有一半是因小姑娘,另一半則是很大可能還活著的孟懷瑕。
孟懷瑜靜靜地看著胥黛,好半晌,彎起眼眸笑了:「你在威脅我嗎。」
胥黛撥弄琴弦的動作停了一茬,抬眼與她對視,少女的相貌談不上沉魚落雁,甚至不是能讓人一眼就記住的長相。
但盯得久了,仿佛有某種吸引力,讓人不由自主地認為面前的人溫婉端莊。
如同淤泥里盛開的白蓮。
「不敢。」胥黛收回視線,繼續彈奏柳琴,「我並不想被砍斷四肢餵老虎。」
孟懷瑜臉上的笑意越濃,眼底的冰涼就越深,連帶著嗓音也沒了往日裡的溫和:「他在哪裡。」
胥黛垂著眼沒說話,指尖撥動琴弦的速度逐漸加快,然後在最激昂的時候戛然而止,她緩慢地呼出一口氣,道:「你沒有信守承諾,我也同樣可以不告訴你。」
空氣安靜下來,才秀宮的熱鬧越過高牆在內坊徘徊,與風過樹梢的簌簌聲混在一起。
「我會去東宮的。」孟懷瑜平靜道,「宮宴結束,我便回教坊同副使解除契約文書。」
但她並未明確具體是什麼時候。
太陽落下的餘暉將密密匝匝的雲染成金紅色,覆蓋半個天空,偶爾能從縫隙中窺見灰藍的蒼穹。
「江州靠北的一個小村落,我見過他。」
孟懷瑜皺了皺眉:「宕西村?」
「不清楚,我只知道在江州北邊。」胥黛緩聲道,「江州是山嶺地區,特別是北邊層巒疊嶂,地勢尤為複雜,即使本地人也很容易迷失方向。」
「我根據探子回報的信息,蹲守了足足一個半月,才瞧見一位與你弟弟神似之人。」
「他的衣著打扮同畫像上差別非常大,我辨認了很久,才靠著他脖子裡的一塊碎玉確定,但當時有兩個男人糾纏著我不放,等我殺了他們後,他已經消失不見了。」
橘紅
的餘暉被脊頂遮擋一半,還有一半斜斜地照進院子,孟懷瑜剛好站在明暗的交界處,晦暗的眸內划過一抹不可明辨的微光,猶如流光瞬息。
她本以為確認懷瑕還活著,會是一件能讓自己感到興奮,甚至激動的事情,可從方才起她的內心異常平靜,仿佛這兩年的不安和惶恐從未存在過。
漫長的沉默里,胥黛逐漸感到困惑:「你好像不是很在意。」
孟懷瑜輕抬了下眼皮,深褐色的眼瞳內是橘紅的餘暉。
「村子叫什麼名字。」
「沒有名字。」胥黛坦誠道,「說是小村落,其實更像一個偏大點的驛站,來此的人大多都是為了交易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