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宮人得了吩咐,躬身退出內殿。
後宮生出的這樁事動靜並未驚到前朝,全福海聽了些風聲,得知出事的是從未得寵過的答應主子,便也沒放在心上。畢竟皇上忙著前朝的政務,可比後宮主子們的勾心鬥角要緊多了,更何況,後宮還有皇后娘娘主持,皇后娘娘自會將這事處理妥當。
後午,皇后的儀仗到了乾坤宮,全福海回御前通稟,過會兒出來請皇后娘娘進殿。
主殿內,金鑾寶座的祥雲龍紋不怒自威,令人敬畏。皇后屈膝福禮,得過准允賜坐,才起身,坐去宮人搬來的圓椅。
李懷修合上奏摺,倚向鑾座,不緊不慢地捻了捻扳指,「皇后急著見朕,是有何事?」
御案堆積著上呈的奏疏,狼毫擱置一側,墨跡未乾,皇后沒有去看,溫聲道:「這是這兩月後宮的用度,臣妾請皇上過目。」
皇后話音落下,文竹立即拿出帳冊交給伺候左右的秉筆太監,呈到御前。
李懷修眉目垂低,指骨翻過幾頁,皇后端坐著,一時竟覺晃神,潛邸那些年,她雖為皇上髮妻,兩人說過的話,也不過就是這些後宅瑣事,僅此而已。那時,皇上寵愛麗妃,後來又有柳側妃、徐昭訓……再後來入了宮,得寵的新人如流水一般,她與皇上之間隔得也越來越多。
皇后移開眼,抿了口茶水,見皇上翻閱完,適時道:「臣妾思量許久,想請皇上准允,在這月用度中多開出五千兩。」
現下國庫虛空,正是用銀錢的時候,皇后心知皇上雖將後宮之事全權交由她之手,但掌權者,最為忌憚下面的人自作主張,她與皇上夫妻十載,太了解這位的心思,才要來御前,稟過此事。
李懷修動作頓住,「為何?」
皇后柔聲,「昨夜孫答應誤入紫霞閣,摔破腦袋,致使神志不清。紫霞閣荒廢已久,陰氣重得厲害,臣妾想請佛心寺高僧做法,設佛堂,以破邪祟。如此不僅可以安撫後宮人心,也可昭揚大魏子民,以佑我李朝江山。」
李懷修眼底有一瞬的深色,良久道:「皇后思慮周全,既然如此,那便再多加兩千兩,塑金身佛像。」
皇后含笑起了身子,俯首做禮,「皇上聖明。」
出了殿門,全福海親自送皇后娘娘上了儀仗,他方才雖未進殿伺候,但也琢磨出,皇后娘娘來這一回,怕是有得聖心的喜事。
送走了皇后娘娘,全福海回殿奉茶,秉筆小太監已退出殿門,全福海默不作聲地把皇上批閱過的摺子放到一旁,今兒是十五,按理說入夜皇上要去皇后娘娘宮中歇著,他過會兒要傳話給下面的宮人,鑾駕可要準備妥帖了。
正思量著,就聽皇上喚他,「近日後宮出了何事?」
全福海愣住,沒敢耽擱,立即將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說給皇上聽。如他所想,皇上並未在意一個瘋了的答應,後宮主子娘娘們多,總要生出些事端,皇上也曾是宮裡的皇子,對這些事更是一清二楚,甚至司空見慣,習以為常。不知為何,他忽然覺出了些涼意,坐在這個位子的天家,自古以來都是這般寡情薄涼,也唯有這樣的君王,方成大業。
李懷修沒再問下去,他撂了筆,吩咐道:「去傳宓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