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話,全福海飛快地吹了腦袋,任由那兩道涼颼颼的風往他脖子上刮。
李懷修懶懶掀眼,揮手讓點寢的小太監下去,「你如今管的事,是越來越多了。」
「奴才不敢!」全福海心驚肉跳地跪下身子,一臉苦澀,君心難測,他是真怕皇上一個震怒,要了他的腦袋。
……
今歲大災,六宮節儉,涼掉的晚膳端出去熱了兩回。皇后靜靜地坐在圓凳上,宮燈中的光亮明明晃晃,不知不覺燃了半截。
文竹提了燈罩剪掉燭芯,用膳的東閣不比內殿暖和,娘娘一動不動地在這坐了有半個時辰,始終不見聖駕到坤寧宮的動靜,文竹不免心疼,上前為娘娘緊了緊外披的衣衫,「奴婢想皇上大抵是有政務處理,娘娘不如先回內殿。」
其實文竹是想說,到這個時候,皇上今夜或許不會過來了。她見娘娘疲憊的神態,沒忍說出口。娘娘視皇上如夫君,皇上待娘娘卻只有敬重,這麼多年過來,後宮的主子越來越多,皇上跟娘娘說的話也越來越少,這分敬重似乎也慢慢淡卻,變得不冷不熱。
文竹心裡是有些怨恨皇上,怨恨後宮是非不斷的主子們,可她只是一個奴才,她能心疼娘娘,卻什麼都做不了。
皇后揉了揉額角,搖頭道:「本宮再等等。」
「娘娘!聖駕朝坤寧宮來了!」守門的小太監一臉喜色地跑進來,撲通跪到地上,揚聲報喜。
鑾仗停到了坤寧宮,皇后引坤寧宮伺候的宮人到宮門前接駕。
「臣妾請皇上安。」皇后福低了身子,眼尾眉梢流露出不曾有端莊的溫柔。
李懷修伸手虛扶起人,「皇后不必多禮。」
宮人候到兩側,伺候著主子進了殿門,巳時已過,宮人掀起珠簾,兩人進殿,皇后接過李懷修的玄色披風掛到梨木架上,「暖閣熱著晚膳,皇上可要吃一些?」
李懷修負手往殿裡走,淡淡道:「不必,朕用過晚膳了。」
文竹手心一緊,覷了眼娘娘黯然下的臉色,咬住了下唇。皇后臉上的黯然轉瞬即逝,宮人上了茶水,她俯身親手添茶,溫熱的清茶浮動著柔香,「臣妾知曉皇上喜歡飲甘露泡的茶水,一早去御花園得了小半瓷瓶,皇上且嘗嘗,可還是那個味道。」
李懷修握著茶盞,指腹摩挲著茶盞的瓷耳,「你是皇后,這些事不必由你親自去做。」
皇后動作僵硬一瞬,輕下聲,「臣妾只是想煮一盞皇上喜歡的茶水,六宮嬪妃不知皇上喜好,難免有所疏漏。」
不知是何時,皇后愈發覺得,自己與皇上相伴十載的情誼,甚至比不上順湘苑新得寵的宓常在。初一十五是帝後同寢的日子,今日皇上到坤寧宮這般得晚,可是在猶豫,要去寵妃那處。皇后倒不在乎後宮有多少受寵的嬪妃,畢竟新人一茬一茬地進宮,花骨朵似的開了又落,她只是覺得,自己與皇上似乎愈發生疏。
李懷修放下了手中的杯盞,掀起眼看向皇后,「朕聽聞前不久皇后賞了六宮秋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