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無辛有點兒想笑,說出去誰能信這是黑無常。
「哎?白無辛?」
這聲音讓白無辛一口餛飩差點兒嗆嗓子眼裡。
他抬頭,是他同班同學,曾經的舍友程御。
程御人高馬大,身材微胖,脖子上兩圈大銀鏈子,正手插著兜一臉調笑。
一看就是照常來陰陽他的。
「少見啊,還敢出來吃飯呢?」他說,「也不怕嚇著小孩?你瞅你這個樣兒,你怎麼敢的?」
白無辛臉一陣白一陣青。
程御是他上大學之後的第一任舍友。
白無辛對這個人的印象非常不好,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恐懼。他記得剛開學時,在看到白無辛進入宿舍之後,程御就對著他發出了一聲大叫,很誇張地罵了句髒話,說「我靠你這模樣也能高考啊?」。
之後,程御就開始從各個方面陰陽怪氣他,平日裡有事沒事都要cue他的白化病。明明解釋過很多遍,他還總問白無辛這個白化病會不會傳染。
白無辛一直在耐心地解釋不是,程御卻一直捏著鼻子嬉笑著遠離他,說大家離他遠點,這是瘟神吶!
他還硬給白無辛拍照,發到網上,說一些「今天的小怪物又干怪事」「怪物還會吃飯呢」的話。
白無辛讓他刪了,他還說你怎麼這么小心眼,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啊。你都長成這樣了,要學會自嘲,讓大家笑才能融入集體,不然活不下去的。
程御人高馬大,白無辛打不過,也罵不過,就秉著惹不起躲得起的精神,就搬出了宿舍。
儘管平日裡還是不免被一直擠兌。
程御也知道他向來不會說什麼,說:「問你話呢,你怎麼敢來的啊,今天早上沒照鏡子嗎?」
有人聲音冷冷:「把嘴閉上。」
程御一頓。
他臉上的笑褪去,抬起身,就見陸回坐在那裡摳著自己的鍵盤,頭也沒抬,正一個字兒一個字兒艱難地往外蹦他的報告書。
剛剛的話,就是他說的。
白無辛愣愣地看著他。
陸回說:「再讓我聽到你在這裡說些屁話,我就拔了你的舌頭。」
「你誰啊你?」程御說,「沒看到你御哥在這兒說話呢?沒長眼?」
陸回面不改色:「我只聽到狗叫。」
「你——你會不會說話啊你!?」
「我說話挑人,見人說人話見狗說狗話,跟你當然犯不上說人話了,你聽不懂也正常。」
「你,你有病吧!」程御勃然大怒,大聲道,「我跟他說話,關你什麼事!?」
「你沒看到我跟他一張桌子?」
陸回終於抬起頭來,施捨給了他一個眼神,「坐在一起當然是有關係。程御,你的眼睛不需要的話,可以捐給有需要的人。」
程御正想跟他吵起來,一聽自己的名字突然被叫,再一對上他的眼神,突然心裡沒來由地一打顫。
毫不誇張地說,他幾乎是打靈魂里冷顫了一下。這是個很離譜說出來也沒人信的感受,可這個人真的讓他感受到了想跪下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