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梔子沉默不語,哪怕是在光天化日,哪怕這張臉現在戴著一張好人面具,但是她衣袖下的手還是不自覺地握緊。
陳友維像是炫耀般,對著後廚的其他工作人員憨厚地笑道:「大夥看啊,是我女兒來看我了。 」
眾人連連點頭,遞過去羨慕的目光。
他的每一個字、每一個動作,都像是一場精心設計的表演,仿佛用溫情的糖衣包裹著一顆毒藥。
她從未有一刻因陳友維而動容,但是那陌生的一句「我女兒」卻讓她的心揪著疼了一瞬。
因為她當年就是被這句話哄騙去的「樂園」——於是那最觸動心弦的話,變成了多年來刺入靈魂的冷刀。
「我女兒」,這簡單的三個字,在陳友維的嘴裡,宛如詛咒,曾經是為她打開深淵大門的鑰匙。
陶梔子眼神平靜,臉上卻露出一絲淡漠的笑容,仿佛在應和他那虛偽的「父愛」。
沒人知道這對奇怪的「父女」之間涌動著怎樣的暗潮。
「是啊,」她語氣冷淡有禮,卻沒有半點破綻,「最近聽說您在教堂做義工,特地過來看看。」
陳友維聞言,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眉眼間儘是普通人樸實的幸福的。
他笑著跟眾人打了聲招呼:「我和我們梔子出去聊一會兒。」
直到兩人走出了後廚,來到了院牆下小花園,陶梔子才開門見山地出言嘲諷:
「慈父扮演久了,不會連自己都相信了吧。」
陳友維愣了一下,隨即笑得更開懷了。
陳友維的笑聲低沉喑啞,每一分都是受損的音色,如若不是在教堂的白天,恐怕早已讓人毛骨悚然。
他緩緩轉過身,手指擦過鼻尖,似乎是在掩去臉上發僵的笑。
誰笑久了,都會累。
「梔子啊,」他輕輕吐出一口氣,語氣帶著些許憐憫,用耐心長輩的口吻,「你啊,還是這麼執拗。多少年了,你還在怨恨我。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不是我當年接納了你,你會落到什麼地步?」
她低頭笑了一聲,語調淡淡地說道:「接納我?是接納,還是囚禁,還是利用?陳友維,你的記憶可真是個方便的東西,想如何篡改都可以?」
陳友維聳聳肩,目光從容地看著她,又笑彎了眉眼,抬手撫摸著眼角的傷疤,這是唯一對過去的見證。
「你偽裝得不錯,」她冷冷說道,「教堂的人讚揚你,連熊孩子的母親都把你當救世主,你以為這樣就能贖罪了?」
陳友維挑了挑眉,似是茫然地環顧四周,笑容依舊,「我無罪,哪來的贖?」
陶梔子猛地上前一步,眼神凌厲,隨即想到了什麼,又重新笑了開來,「那你還記得自己因什麼蹲的監獄嗎?你認識小魚嗎?」
陳友維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隨即又恢復如常,笑意逐漸消退,「梔子,世上沒有小魚,你想知道什麼儘管去查吧,但是你記住,我不會對你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