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還不及喜悅輕輕在她心上漾開,六娘便突然想起,她昨日尚在巷口撞見孟簡之,他抬眸看了他一眼,錯身從她旁邊走過,一句旁的話都沒說,不見任何特別之處。
六娘唯恐又是一場空歡喜,將信將疑地看著玥娘。
玥娘哎呀一聲,「我的小娘子,我的話你還不信嗎?我娘拿著孟老爹的喜禮去永寧巷了!你這樣標緻可人的女娘,我若是是個男兒,斷輪不到他孟簡之。」
六娘一哂,她不是不自信。可……那可是孟簡之,她在原地等了六年,卻六年都未曾回頭看過她一眼的人。
「陸大娘,煩你順路幫六娘把食盒送家去
,今日六娘的酥酪都送與你,不要銀兩了!」
「你帶我去哪裡?」六娘被玥娘拉著跑。
「去書院,去見你的小郎君呀。」
六娘蹙眉,想要掙脫玥娘的手,「我還是回去問問阿娘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怕什麼,我陪你同去,那冰垛子素日眼高於頂,多少小女娘心悅他,皆被他那張冰塊臉嚇著了。我還當他日後竟要去廟裡做和尚呢,沒想到,竟是佯裝。今日我要好好審審他,到底是什麼時候對你上心的。」玥娘扣住她的手,不許她分辨。
兩人到書院的時候,還未下堂,六娘隨玥娘倚靠在書院的門邊,悄悄向里張望。
阿爹正在廊下講學,孟簡之坐在左下手。
餘暉撒在他身上,勾勒得他端倪如畫,容色似玉,他身上的那件青色長衫袖邊都磨得泛了白,可蓋不過少年的霞姿月韻去。
她不得不承認,孟簡之還是很好看,就像當年她在阿爹的私塾見到他時一樣。
那時節,私塾里的學生總笑他性子孤冷,他卻充耳不聞,只專心做自己的事,不卑不亢,蕭蕭肅肅,爽朗清舉,是她最喜歡的樣子。而如今的他已得中解元,漸顯逸群之才,門口說親的都快排到汝寧城外了。
顧翁戎的聲音正好傳來。
「今日所講,諸位回去再細思量吧,散學。」
玥娘娘見孟簡之亦起身收拾書本,歡喜地喊道,「孟簡之!」
孟簡之身形一頓,緩緩回過身來,目光似乎在六娘身上停留了一息,繼而又彎腰繼續不緊不慢去收拾他的書冊。
幾個學子看到六娘和玥娘,忍不住笑到,「孟簡之,你的小娘子又來接你下堂了!」
一個學子說,「我說六娘,你呢,何必偏要自討沒趣,喜歡那個冰垛子,冰垛子如今飛上枝頭了,不如你給我作妾,我可比那冰垛子溫柔小意多了!」汝陽書院是汝寧的百年學府,學堂里的學子不少出自世家,那些紈絝總是嘴裡不正經。
玥娘嘴上是不可能饒過他的,「你說話小心些,孟家已向顧家提親去了,現在六娘可是孟簡之的小娘子,你再對六娘這般無禮,恐怕孟簡之連喜酒都不讓你喝……」
這最後半句顯然是玥娘信口胡言,六娘羞得臉紅。
孟簡之也剛好也邁出書院門檻,他步子一停,站在門楣下,錯愕地看了玥娘一眼,隨即又蹙眉將視線落在六娘身上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