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把他的頭安反了。
他先是用正臉對著阮雪闌,臉上三個又黑又紅的大洞, 還淌著血水。人類三魂被嚇沒了七魄後,他才發現位置不對,於是轉而用灰白色的後腦勺對著人類,一步步倒退著爬近,手裡像是捧寶貝一樣捧著什麼。
「別過來,」阮雪闌哆嗦著,皮膚愈發雪白,嘴唇嚇得青灰。
但面前的「老人」充耳不聞。它就像是一隻巨大的蜈蚣般爬上了人類的床榻,腐臭的味道幾乎令他窒息,血水則滴滴答答地流淌著。它脖頸處仿佛剛剛才被人硬生生地砍斷。露出血腥的血管和骨肉。它「看」到了阮雪闌,仿佛大喜過望一般,伸出了一雙鷹爪般乾枯的手。
枕……枕頭?
枕頭被硬生生塞進了人類的手裡。陳舊,繡著花紋,聞起來有一股陳舊的老人味。阮雪闌嚇得立刻把它扔掉。
面前的人形卻忽然動了怒,扭過頭來,朝他張開了黑洞洞的嘴。人類幾乎要嘔出來,它的舌頭已經腐爛,有蛆蟲爬行其上。
「拿著……嘶嘶,拿好……」那雙死人般的眼睛看向的似乎是其他什麼人,粗暴地把枕頭往人類的懷抱里塞,「別放開……這是你該在的地方……」
阮雪闌不敢再反抗。
他的指尖發白,攥著枕頭,眼角含淚。
「乖孫,」面前四肢扭曲的人形卻仿佛夙願得償,模糊能辨的神情忽然變得慈愛起來,「好孫兒,你一向是最懂事的,一定能懂得我的良苦用心。拿好,枕著它,枕一晚上,必須要這麼做,我陰家有望——」
它話說到一半,面前「乖孫」脆弱的神經終於徹底崩壞,兩眼一黑昏了過去。
只留下怪物神色陰晴不定地看著眼前的一幕,看著看著,又伸手把自己的頭顱扭了一百八十度。
它似乎不希望人類獨自留在這裡,於是拉拽著對方的胳膊,把對方從床上硬生生地扯了下來。阮雪闌一昏了事,無知無覺地在地上被拖行。
在一片夜色的掩蓋中,它帶著它的「乖孫」,簌簌地朝著不知名的地方爬去。
天明時,人去屋空。
*
擺在游吝面前的問題有兩個:怎樣離開這口井,以及怎樣處理翠屏的屍體。
前者被證明為卡戎的過度憂慮。人類隨身攜帶攀岩工具,儘管井口逼仄,井壁濕滑,但用雙手撐起,成功離開也不成問題。這個方法相當樸素,以至於當游吝重新坐在井沿時,卡戎抽出了一塊手帕,擦了擦他的臉。
「手帕是從哪裡來的?」游吝眨眨眼。
「剛才在僕役那裡拿的,」
人工智慧說,「依據我對你行為模式的分析,我預測到它會像現在這樣發揮作用。但我忘記了再要一件外袍。從本質上來說,你應該更注意這些衛生上的問題。」
想到衛生,就想到人類剛剛當著他的面往井裡跳的光輝事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