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書省,政事堂。這是大宋政權的最中心,與其對應的兵權在另外一邊,雖隔不遠,卻老死不相往來。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首先是一堵高牆相隔,其次便是朝廷祖制。
政事堂前有一條小河,水流清澈。河上是拱橋一座,漢白玉的。丁謂在橋上站了一會兒,繼續往前,走到了政事堂門前。
看門吏壯著膽子攔著:「丁大人,朝廷有制,一應閒雜人等,不得……」
咕嘟,看門吏發現丁謂在盯著他看,那雙眼睛蒼老而有力。看門吏縮了脖子,沒再阻攔。他敢來阻攔,也是受裡面人的迫使。
丁謂沒說話,步入政事堂。環顧一遍周圍,往日從屬於他的跑堂吏,並沒有送來洗帕和茶水。
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兒,隨之冷哼一聲,一個小吏走了過來,滿臉委屈:「相爺,小的給您問安。旁的人不敢給您奉茶,小的是您救的命,就算逐出此地,也要伺候您。」
丁謂露出一絲笑意:「不錯,本相落此境地,還有一人跟隨。想來是本相忠心可鑑,天不絕我。你以後跟我走吧,本相畢竟是官身,差不了你的。」
「哎,相爺。」
丁謂振作精神來到裡頭。這裡坐北朝南擺著三張椅子,三張椅子上,乃是孔聖人的像。丁謂乃是首輔,坐在最中間的位子。
此時,丁謂已經是「跛腳宰相」,但最中間那位子,仍然空著。左右坐著馮拯、曹利用。見丁謂進來了,二人站起來,卻未如往常一般行禮。
丁謂倒也不在意,三位輔臣,表面和睦,實際上也是政敵。曹利用開口道:「首輔,還有何指點?」
「唉……本官回來看看,看看而已。」丁謂坐在那張坐了七年的椅子上,桌上還有未寫完的公文。
馮拯在一旁,面無表情,丁謂忽然轉頭看向他:「是你,是你嗎?是你讓那卞世則參我的?」
「此乃天命。」馮拯淡淡回到:「也是人心向背,首輔所做之事,實非得人心之舉。」
「你們,你們也相信我盜取隨葬?」
「首輔何必自欺欺人裝糊塗!」曹利用開口道:「寇準、李迪以為敗將,你卻欲置人於死地。雷允恭的事情,也與你有關吧,勾結內官,干預兵事。首輔之敗,豈是今日之事可定?」
「哈哈哈哈哈……」丁謂的思維有些混亂:「寇準?李迪?哈哈,雷允恭?哈哈哈……」
馮拯和曹利用看著似乎瘋了的丁謂,不動聲色,半晌,丁謂靜了下來,長嘆一聲道:「罷罷罷,古來萬事東流水,既如此,便如此。不過本官蒙先帝信任為首輔,此番罷相,還要囑咐你們二位。」
「馮拯、曹利用,你們二人,一人善調和陰陽,一人善事功。留你們二位在朝中,本官也放心。本官去後,相二人,乃是定製,應不會再加。你們安心為政,報效皇上。」
「我等自然為之,何須多言。」
「陛下年幼,太后臨朝,公等執朝廷魁柄,當自決政事,不可使太后專權,陛下蒙塵。」丁謂看著那二人:「本官之敗在於此,本官之憂,在於此,君等謹記。」
「首輔,恐非我等之力可改。天子受命於天,天自佑之。」曹利用回到,隨即,馮拯也道:「丁相退後,我等已是將退了,太后不願留先帝之大臣啊。」
「獨不該逐寇準耳!准若在此……或有迴轉之機……」
丁謂聞言,沉默良久,走出了政事堂。身後,僅跟一小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