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船在交城縣停下,這裡有一個大通監,陳初六想順便去看看,為他們推薦一下來自塞外的鐵礦石。交城知縣早早在岸上等候,帶著許多修河堤的役夫。陳初六登上岸後,跟著交城知縣沿河岸走了一段距離,期間問起林孔目的事情。
「回大人的話,這姓林的孔目官,年年來打秋風,誰也制不住他們。要麼拿出一筆錢給他了事,要麼就買他的物料。」
交城知縣亦步亦趨跟在陳初六身後,解釋道:「下官實不敢違拗漕司的人,只好省吃儉用,拿了五百貫錢給他做盤纏。這些錢,都是從縣衙們里出的。」
「原來是這樣,那你為何不買他的物料?」
「下官萬萬不敢,萬萬不敢。」交城知縣低著頭說到。
這其實是官場黑話,拿錢給人家做盤纏,只是「慫」,在官場之上並沒有出格。可要是買他的物料,這就是和他一起賺黑錢。那物料比市價高出一倍,自然不可能只有五百貫到林孔目的手裡,還要上下打點,這是賺大錢。
但並非每個知縣手裡都有錢,因此林孔目這種人,也會設置兩個計劃。縣裡有錢的,就把物料賣給他,然後從中和他一起分利潤。要是縣裡沒錢,或者不肯一起同流合污的,就拿幾百貫錢走人,也不逼得太緊。
可兩個計劃都不管用的,林孔目就沒辦法了。他之前用役夫威脅陳初六,陳初六裝傻充楞,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林孔目並未生氣。只因他以為陳初六不肯白給他錢,是暗示他買物料一起分錢,誰知道陳初六是根本不想理他。
聽了交城知縣的話,陳初六這才恍然,原來是這麼回事。這種事情,吳思農也不太清楚,因為不同地方的官場,有著不同地方的黑話,他只知道要讓陳初六提前應對別人的報復。
從交城知縣這裡,陳初六了解到,由於太原府比較窮,他們一般只在陽曲執行買物料分錢的計劃,其他縣都是拿錢走人。八個縣,這打秋風轉一圈,就有四千貫,還不用半點風險。
交城知縣戰戰兢兢,卻發覺陳初六並不想深究此事,來到河岸邊,陳初六看到河水退去的地方,有百姓在那裡撿螺,還有百姓牽著牛在岸邊犁地。
陳初六皺皺眉問道:「本官早已下令,嚴禁百姓在這裡耕種,為何還有百姓在這裡耕種,交城知縣,你可是對本官之命,陽奉陰違?」
「別駕,下官冤枉。」交城知縣指著道:「別駕,並非所有事情,都能一步而就,今年搶河灘耕種的百姓,已經少了許多,再沒有為了搶河灘而發生的群毆。」
「再加上今年河工的銀錢充足,內堤外堤都修得穩固,下官這才沒禁止百姓搶河灘。這河灘之地,確實肥沃,下官請監水司的人畫了一條線,讓百姓在線內耕種。只要不發生大洪水,可保百姓無虞。」
「百姓無虞,可這土地是王土,耕種王土,難道不用繳納賦稅?」
「哦……」交城知縣頓時明白了:「別駕放心,下官明白。別駕的意思,並非是看中了這微薄的賦稅,而是想用收取賦稅的方式,使大戶的百姓,覺得這裡利潤微薄,不再耕種這些土地,沒有田地的百姓,就能夠在這裡放心耕種。」
陳初六給了一個孺子可教的讚許,又走了一段距離,正準備去大通監看看,河面上飄來一艘急艇。沒多久,那船靠了岸,跑來一人,向陳初六稟報導:「不好了,別駕,出大事了,決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