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在千秋不妨讓後人去說。可眼下這段日子,百姓仍然水深火熱。隨著俞高宜被打倒,陳初六在河東路政壇之上,可謂風光無限、威震八方。
這世上的官,有兩種。一種是,拿了錢奪了權占盡便宜和好處,還不肯為國為民出半分力氣。什麼清官,清之一字,就是便宜和好處,只不過與錢不同而已。世上有多少罪惡,以「清廉」之名而行之。
還有一種,是拿了錢奪了權占了便宜和好處,會為國謀事,為民謀福。官者,管也,不僅要管事,還得管用。前一種,便是俞高宜那等,後一種,陳初六自以為是。
可俞高宜最終還是逃了殺頭的劫難,抄家貶為庶民,遷往瓊州。但還未抵達,死在了半路上。聽說,一路南下,都有人將他認出來。
求食,不得;求水,不得;求醫,不得;求遮風擋雨之片瓦,不得。
將死之時,俞高宜還毫無悔意,甚至高呼:生時無一物,死時無一物,但餘一生榮華富貴,飲食聲色,享用無盡,長留世間,也不過如此,足矣,足矣!余死之前,眾生皆苦,唯我獨樂,余死之後,眾生仍苦,應孰生悔意邪?
俞高宜離任之後,河東路經略安撫使便有了缺口。朝廷經過一番議論,將侯叔獻外放為經略安撫使。侯叔獻是那種拿錢辦事,不僅不缺錢,還能把事情辦好,最後省下一大筆的人。侯叔獻也是治水名臣,讓他來河東路,也是想幫陳初六的忙了。
其實還有一件事,侯叔獻在汴京之中,與呂夷簡鬧翻了。天子為了保護侯叔獻,便把他送來了河東路。河東路如同是趙禎的自留地,太后也好、宰相也好,都染指不得。凡是趙禎心裡的人才,又在汴京待不了的,就送來河東路。
這些人到了河東路之後,自然或多或少的會受到事功之學的感染,也學到了陳初六通商惠工、惠農的妙處之所在,故而陳初六離任之後,河東路便有一大批官員跟著平步青雲。十年之後,事功之學在朝廷上已是鬱郁成林了。
轉眼間,便到了天聖九年末。大宋朝做了一次人口普查,天下戶部主戶有為五百九十七萬八千六十五,口一千三百二十一萬九百二十四,客戶三百四十萬二千七百四十二,人口五百七十二萬五千一百四十二。
過了天聖九年,朝廷宣布改元「明道」,是為明道元年。
太原府,陽曲縣。晉陽古城,這裡是塞外商販與大宋商販交易之地,無論誰進來,都得先交一筆保證金,要是破壞了這裡一磚一瓦,一草一木,就得照價賠償。若是有違朝廷律法,也得罰錢。
在這古城之中,客如雲來,自然也少不了摩擦。陳初六在這裡設一監場,無品銜,但官俸比他這個知府都要高。而在古城入口,則書二十一個大字,曰:「漢漢相犯,從漢律;胡漢相犯,從漢律;胡胡相犯,從胡律。」
這裡大宋與塞外人行走在街上,表面上看起來都一樣,但仔細一看,凡是大宋的百姓,看塞外人的眼光,必定帶著一絲驕傲。而那塞外人就算腰纏萬貫,見了大宋一個推車的,也不敢倨傲。
何為民族自信?這或許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