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監報院,陳初六一般只是看看標題,剩下的都交給高陽、劉沆或者監報院下面的人去看。若是有不過的,打回重審,若是再報上來還是一樣,那就上呈天子御覽。
這一次,三份報紙之上,刊登了一些關於義學的文章,陳初六才仔細看了幾眼。雖說只有幾眼,但他有過目不忘之能,這幾眼也記了個大概。沒想到半路上遇見了李淑,他問這話,其實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以為批評了幾句義學,陳初六就會將他的文章打回。只要打回去了,他就能擺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態,將陳初六罵個狗血淋頭。
但見陳初六稍一沉吟,看著那李淑笑道:「原來是獻臣,你那篇文章本官看過了,寫得很好嘛,只不過有一典故,用錯了地方。」
李淑有些不信,問道:「敢問何處,請陳學士指教。」
陳初六回到:「就是『離婁之明,公輸子之巧,不以規矩,不能成方圓;堯、舜之道,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這句,你借孟子這句話,侃侃而談。言平治天下,比方圓要重要,故而仁政就比規矩重要,堯舜之道就比工巧之道重要。」
李淑聞言點了點頭道:「難道不對嗎?」
陳初六帶著微笑搖了搖頭道:「規矩,方圓之至也;聖人,人倫之至也。二者皆法堯、舜而已矣。工巧也好,仁政也罷,皆是堯舜之道,怎麼能說堯舜之道當然要比工巧之道厲害。可這不等於在說,父親年齡比兒子年齡大的廢話?」
李淑聞言一愣,腦海中飛轉。若是遇見了別人,李淑定是能很快反應過來,只因信心十足而已。可在陳初六面前,他就不得不多想那麼一會兒,生怕陳初六抓住了他一點漏洞,讓他顏面無存。
可這一想,時間有點長了,陳初六不再給他機會:「李學士?你這篇文章,雖然用典有些謬誤,可本官還是讓底下人發出去了。不巧,本官還有些事情,先走一步,李學士見諒。」
說罷,陳初六轉身就走,李淑這下再要解釋,支支吾吾,卻是說不出口,只能看著陳初六的背影,越走越遠。轉過身來,李淑嘆了口氣,心道這陳初六果然不好惹,明知他用典有誤,卻偏要發出去,想看李某人的笑話。呵呵,小人!
就算你尋章摘句,能找出一點本官的無心之失,那又有什麼用?你想辦義學,你的錢呢?你的人呢?發文十六個縣只有兩個縣回文,簡直就是翰林之恥!不過嘛,你辦義學沒有錢,本官辦義學可是有錢的!
到時候你辦不成,而本官辦成了,天下人會怎麼想?
卻說陳初六出了東門,趕奔開封府府衙找龐籍。一路上,陳初六還在想,既然這筆錢由東瀛扶桑國出,不會經過別人手裡,而是從陳初六手裡出來。
既然如此,那還辦什麼義學?若是科舉、工匠兩者一起辦,在當下這種「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環境下,學業優良者肯定都選科舉一道,這就壞了他的規矩。
這義學不如辦成技校算了,不從七歲招人,而是從十歲招人。十歲的孩子,學東西也快一些,五年之後,就是十五歲了,很快就能養家餬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