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從遠處跑出來一個節目組的記者,遞過來證書。
文旅局也及時趕到
保安溝通了一下,放他們進去了。
大叔感嘆不已,「還得是你們啊,這地方,這幾十年裡我來過無數回,從來都沒能進去過。」
許諾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這塊,以前是廠房,那邊是食堂,在那邊,以前是運動場,桌球啊籃球羽毛球都在那。」
許諾環顧四周,大叔說的東西,還依稀有過去的影子。
磚房依舊在,不見當年人。
放眼望去,到處都是斑駁的牆壁,生鏽的窗戶,茂盛的青草。
大叔看著看著有些出神,「物是人非啊。」。
曾經恢宏的建築,如今早已殘破不堪,過去熙熙攘攘的人群,早已不見了蹤影。
大叔帶著他們走過熟悉的建築,絮絮叨叨地介紹著。
許諾跟林晚晴靜靜地聽著,偶爾搭一句話。
「大叔,你恨嗎?」許諾突然開口道。
大叔怔了一下,沒有回答,他站在那裡,扭頭看向這片曾經無比熟悉的建築。
「我以為會在這裡干到退休的。」大叔表情複雜道。
沒有說恨不恨,只是平靜地說出了當年的想法。
他的表情里有憤恨,有痛苦,有落寞,有絕望,也有釋然,最後歸於平靜。
恨肯定是恨過的,平靜的生活一夜之間被打破,從此面目全非。
他無力抵抗,也試圖過反抗,只不過都於事無補。
再怎麼鬧,也不可能回到過去。
時代的一粒塵埃,落在每個人頭上,就是一座大山。
大叔深吸一口氣,最後看了一眼破舊的廠房,平靜道:「走吧。」
許諾跟林晚晴跟著離開。
「還要謝謝你們,如果不是你們,恐怕這輩子我都沒機會回來看看。」
路上,大叔騎著電三輪,忽然開口道。
「不客氣。」
大叔回頭問道:「想知道這些年我是怎麼過的嗎?」
「如果您願意講講的話。」
大叔點點頭,「那時候我跟你們一樣年輕,覺得人生就是這樣了早上出門上班,下午回家吃飯,老婆孩子熱炕頭,直到孩子長大,她也會繼續這樣的生活。」
許諾沒覺得有什麼不合理的,大多數人的人生,就是這樣的。
「年輕的時候偶爾會覺得這樣的日子太枯燥,不過轉念一想,這樣過一輩子也沒什麼不好,有過得去的收入,有離家近的工作,已經超過了很多人。」
那個年代的工作,前面的動詞不是「找」,而是「安排」「分配」。
分配的工作,往往就是一輩子。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樣的日子很幸福,因為這樣的工作是有計劃的,計劃,意味著可以看得到未來。不會感到迷茫。
老一輩人最喜歡的一個詞就是「穩定」,因為這個詞意味著有飯吃,有衣服穿,有房子住,有錢賺。
不會過著朝不保夕的生活。
「後來啊,那座澱粉塔倒了。」大叔道,「炸藥一放,轟的一聲就塌了。」
他回過頭來,伸手比劃了一下。
許諾看清了他臉上的笑容。
有釋懷,有遺憾。
他忽然想起了一首非常著名的歌曲。
《殺死那個石家莊人》。
不是恐怖故事,不是地域黑,也不是抒發憤怒情緒,這是一首搖滾。
一首唱給這座城市的搖滾。
林晚晴開口道:「大叔,我們接下來去哪?」
「人民商場。」
「現在還有嗎?」
大叔愣了一下,擺擺手,「早沒了,現在叫什麼北國商場。」
「算了,不去了,什麼都沒有。」
「沒事,去看看吧。」
此時直播間裡,很多觀眾們都看得津津有味。
城市還是那座城市,但是在這個大叔的講解中,這座城市好像也有了記憶,變得鮮活起來。
三個人,一輛舊三輪,一老,兩少,就這樣悠閒地走在路上。
追逐著過去的記憶。
逛完人民商城,大叔帶著兩人回家吃飯。
吃的都是家常便飯,一家人相談甚歡,並沒有許諾想像中的那樣死氣沉沉。
溫柔的阿姨,侃侃而談的大叔,顯得格外和諧。
「當年啊,我們倆一塊下崗,那時候我們覺得天都要塌了,好在你阿姨勸我不要放棄,我們還年輕,還有很多機會。」
大叔笑著道,「謝謝你。」
「哎呀,你個老頭子,怪肉麻的。」
「大叔,那是您女兒嗎?」林晚晴指著客廳里一張照片問道。
大叔扭頭看了一眼,「是啊,今兒上班去了,得下班回來你們才能看到了。」
一家三口,看上去是個很幸福的家庭。
一家公司,一個女孩突然尖叫起來,「小然,這是你吧?這是你家吧?」
叫小然的女孩湊過來一看,從鏡頭裡看到了自己熟悉的父母,還有那張自己的照片。
「這是誰的直播間吧?」
「《唱響華夏》!諾言跟林晚晴的直播!」
女孩一臉懵逼,還是有點不相信他們居然會出現在自己家裡。
她給老媽打了個電話,一邊盯著直播間。
幾秒鐘之後,老媽接起了電話,鏡頭裡老媽的笑容是那麼清晰。
「媽,你們在直播?」
「什麼直播?」
「哦哦哦,你爸帶回來兩個小朋友,說是錄節目呢。」
「媽,你能給我要兩張簽名嗎?兩個人都要!」小然興奮道。
「他們很有名嗎?」
「有名!可太有名了,你們還聽過他的歌呢!」
對於簽名這種事情,許諾來者不拒,紀念冊,照片,襯衫,他都給簽了名。
吃完飯,大叔帶著他們繼續溜達,家屬院,師大附中,華北製藥新廠房……
每一個帶著大叔回憶的地方,他們都去逛了一圈。
跟趙磊的諸神晨練不同,跟袁浩軒的紙醉金迷不一樣,這是一個老石家莊人的回憶。
從憤怒、痛苦、煎熬到最後的釋然,生活總是要繼續下去。
他挺過來了,但有很多人沒有挺過來。
最後,大叔帶著他們去了另一個地方。
「來了老陳。」一個頭髮梳得一絲不苟的老人,老遠就打招呼。
「來了,組長,給你帶了點菜。」
老人點點頭,一臉威嚴,「不錯不錯,你很好。」
老人說話穿著都很正常,但又跟其他人顯得格格不入。
別人穿著各式各樣的衣服,他穿著的是一件洗得褪色的制服,上面還有一個小小的銘牌。
銘牌上的字都已經掉漆了,隱隱約約能夠看到幾個字:「質量九組組長。」
老人狀態很奇怪,跟大叔說話也是一本正經,就像是領導和上級一樣。
離開的時候,大叔說出了緣由。
「組長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