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密眼睫垂落的陰影下,薛寒璧的瞳眸是死水一般的沉黑之色。
他的聲音仍然輕柔而平緩。
「所以, 就讓我作為你的弟子,去參加宗門大比。你只需要, 看著我……」
難以克制住的疼痛與癢意撕扯著他的喉嚨, 薛寒璧用力地捂住唇,克制不住地咳嗽了幾聲, 心中迴蕩著的是這些天翻湧著,完全壓抑不住的瘋狂念頭。
看著他, 只看著他……
不要看其他人, 不要被任何事牽絆走心神……
不要讓他再如同一個瘋子一樣空守在死寂漆黑的屋中,寂靜無望地等著下一次不知何時的見面,成一個連他自己都懷疑的傀儡……
江載月必須愛上他,就如同她曾經向他編織的每一個虛偽又可笑的謊話里的那樣,不可自拔, 付出全部身家與性命地愛他!
為了走到今天這一步, 他拋棄了師門,拋棄了家族,拋棄了自己的前途, 甚至拋棄了「姬明乾」這個名字, 才從頭到腳都變成了一個完全虛假的, 與原本的他完全相反的人。
如果連做到這一步,都得不到她真正的愛意……
喉嚨湧出的已經不再是純粹的血液,而是摻雜著肺腑血肉碎塊的,讓他聞之作嘔的「姬明乾的血肉」,可他不能嘔出來, 不能露出一丁點可能被察覺的破綻,只能把那些隱匿在溫良假象之下,喧鬧癲狂的本性一寸寸咬碎了,重新吞咽回去,表現出她喜歡的樣子。
很快了,很快了……
薛寒璧的瞳孔顫慄地放大和縮緊著。
再等一等,再等一等,他就能等到……
…………
看著薛寒璧一副重病在身,連和她說話都說不流暢的模樣,江載月沉默了一下,最後還是真心實意地勸道。
「薛公子,你的心意我領了。不過你的身體撐不住宗門大比,我也不至於心狠到讓一個重病之人做我的弟子,幫我擋下宗門大比的地步。你放心吧,我不會為一場比試去送死的。」
江載月輕鬆道,「實在不行,我便不當這個長老了。識時務者為俊傑,若是羅仇魔真的贏了宗門大比,當上了宗主,難道我還真的會與他硬抗不成?」
開什麼玩笑?她是那種為了一個所謂的長老名頭和氣節寧死不屈的熱血漫主角嗎?
如果找到了莊長老,莊長老和他們在宗門大比上聯手,也贏不了羅仇魔,那她大不了就跑路唄。
反正祝燭星是宗主的時候,她就已經想跑了,如果羅仇魔登上了宗主之位,那她就更加沒有留在觀星宗的理由了。
如果不是界膜那層屏障打不開,她現在都已經跑得無影無蹤了。
這麼一想,比起找齊莊長老打最後的boss,她現在好像更應該直接去找突破界膜屏障的方法。
江載月漫無邊際地發散著思維,薛寒璧慢慢放下了手,他的唇瓣已經咬出了斑斑血痕,卻格外平靜道。
「我的身體還撐得住,這些不過是舊疾而已。」
「載月,給我一個為你而戰的機會吧,我不會讓你失望……」
江載月正思索著該怎麼穿過宗門與外界的界膜,她懶得聽薛寒璧說下去,索性擺了擺手道。
「行行行,想當我徒弟是吧?你要是能在宗門大比前把異魔化實,我就認下你這個弟子。」
她現在也不過是異魔剛剛化實的地步,薛寒璧要是沒進宗門多久就能做到這地步,他還不如把這長老之位讓給他來……
薛寒璧卻難以克制地提了提唇角,聲音仿佛纏綿在唇齒般低沉柔和道,「師尊。」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聲師尊,江載月莫名打了一個寒顫,有種極其發冷的像是被隨時可能背刺的白眼狼盯上的不祥預感。
「你瞎喊什麼?難道你的異魔化實了?」
薛寒璧輕描淡寫道,「嗯,我看古籍上有記載修煉之法,便去試了試,然後便成了。」
江載月:……薛寒璧是怎麼做到語氣都如此平淡,但是每一個字都讓人忍不住想打他一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