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法拯救他人……因為我連自己都無法拯救!」
王琳的臉龐被淚水浸濕,兩行清亮的淚珠順著她那布滿歲月痕跡的面頰緩緩滑落,最終在下巴處匯聚成滴,輕輕落在她的衣襟上。
她的嘴唇顫抖著,似乎想要說什麼,但話語卻被哽咽在喉嚨里。
過於激烈的情緒引發了魏芷的軀體化表現,她的手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心跳加速得仿佛要跳出胸膛,她的喉嚨乾澀,仿佛有無數針刺扎著咽喉。胃部翻江倒海般疼痛,那種不適感令她幾欲嘔吐。她感到自己就像是一個即將崩潰的機器,每一個部件都在發出抗議的哀鳴。
與此同時,她的眼淚像是雨季的河流,在臉上憤怒地奔涌著。
在這種極端的情緒和身體痛苦中,魏芷感到自己的靈魂正在一點點地瓦解。
王琳試著將手放上她劇烈顫抖的手臂,而她立即甩掉了那隻手:「別碰我!」
別碰我——我的心已經死掉了。
在這片寂靜之中,魏芷仿佛落入了一個無底的深淵,那裡沒有光亮,沒有溫暖,只有冰冷的迴響。那曾經在她胸中奮力燃燒著的火焰,如今只剩下一縷縷飄散的煙霧。
「我不知道……不知道會這樣……」
王琳泣不成聲地看著眼前陷入崩潰的女兒,她的手指不自覺地抹過臉頰,試圖擦去那些不停流淌的淚水,但很快又有新的淚水取而代之。
那一刻,在她眼前浮現出的是被她早已埋葬的過去的自己。
為了讓弟弟讀書,被父親逼著輟學的自己。
被家裡用兩千元賣給同村的小混混魏杉,跪在父母面前哀求的自己。
約好和戀人私奔,對方卻臨陣脫逃,最後獨自在火車站被家裡人抓住的自己。
「你再敢跑,我就打死你媽!」
父親身上的汗臭,手中帶血的棍棒,還有充血腫脹的雙眼,一切都讓她恐懼。而母親,只是在一旁默默抹著眼淚。
她被母親囚禁,為了保護母親成為又一個母親,而她的女兒,因為她踏上了同一條路。
「我只是……我只是……」王琳說不出完整的一句話來,因為麻木一旦被打破,沉積幾十年的痛苦就向她一併湧來。
她只是,放棄了自己的人生。為了逃避人生的巨大痛苦,她將自我泯滅,剩下的只有「魏杉的妻子,魏芷魏來的母親」這一個身份。
只有親手殺死自己,才能從痛苦中隔離。
如果不這樣做,她就無法生存。
她只是沒有想到,連她自己都放棄的人生,女兒還在岸上拼命向她伸手。
「對不起……對不起,小芷……媽錯了……」
魏芷木然地看著流淚不止的王琳。
「這是我最後一次問你,你是要跟我一起走,還是繼續留下來?」
……
魏芷走了,答應第二天早上八點就來接她。
王琳有生以來第一次天還沒黑就關上了小賣部的捲簾門,即便這如果被打牌回來的魏杉看見,會免不了一頓好打。
這對現在的她來說,已經不值得恐懼了。
小賣部前,她茫然不安地問:
「我離開這裡,能去哪裡?」
「你先和我住一起,我再慢慢給你找房子。」
「琪琨同意嗎?」
「他不同意我們就出去住。」魏芷說,「只要我們在一起,什麼困難都能撐過去。」
「可是藥錢太貴了……你已經欠下那麼多錢……」
「沒關係,你相信我。我有辦法弄錢還清欠債。」
「小芷,你老實告訴媽,你是不是為了錢,才和季琪琨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