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狠話出來,大家才有些慌亂,紛紛來勸,皇甫道知皺著眉頭說:「陛下!如今也不是小孩子了,何必使小孩子脾性?」但見皇甫袞臉色鐵青難看,亦知這十七八歲年紀的小伙子氣急起來和牛犢子似的,惹不得,低了頭自顧自嘆氣,顯得很是無奈。
上書的那位,自知被逼到極處,他也有幾分骨性,坦蕩蕩俯身給皇甫袞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禮,舉著笏板道:「臣絕無逼迫陛下之意,但大楚危難存亡在此一際,臣願意以一副熱血肝腸,換得陛下警醒!」然後淡定地解下髮簪,拿下冠帶,突然發足向朝堂上那根粗壯的檀木柱子撞了過去,立時滿頭滿臉鮮血,倒了下去。
皇甫袞驚得目瞪口呆,盯著死人「汩汩」而出的腦漿鮮血,紅紅白白混合在一起,回頭掩口作嘔。
一次朝會以喋血收場,皇甫袞達成了心愿,卻贏得非常難看。
☆、第178章 天象
下了朝,皇甫袞左右望望,身邊的人個個臉熟,卻沒有心理上能夠貼近的,在這樣一個亟需安慰的時刻,他終於見到了他的一抹春光——出自寒門的邵貴妃。她大著肚子,只能遠觀不能褻玩,但彼此見面放鬆。揮退了所有的宦官和侍女,皇甫袞側身倚在邵貴妃的膝上,捏著自己的睛明穴,唉聲嘆氣。
邵貴妃輕柔地幫他揉著頭頂,柔聲說:「陛下,前面又有頭疼的事了?」
皇甫袞落寞地點點頭:「這個位置,真是不好坐。我恨不得還回到建安郡,衣食無憂,倒可以做一個富貴閒人。」
邵貴妃笑道:「陛下已經是至尊,徐總管如今也占了高位,徐徐圖之,陛下總有奪回一切權力的一天。如今,只是欠缺些自己人,只靠徐總管一個,到底力量單薄。」
「可信的人太少啊……」皇甫袞搖搖頭,「原來想試試楊寄這個傢伙,現在發現也是個油鹽不進的滾刀肉,趨炎附勢得厲害,等閒不能入彀。而那些朝中世家重臣,哪有把我放在眼裡的?」
邵貴妃撫著肚子,舉重若輕地說:「我家的幾個兄弟,才具差些,只是對陛下忠心不二。」
皇甫袞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過了好一會兒,突然又睜眼道:「太史局這段夜觀天象,說東方尾宿移徙,而太白星又犯軒轅。然後吞吞吐吐告訴我,這天象,不是皇后失勢有疾憂,就是朝中大臣鬧不和,又或者,兩者皆有。這段日子,明明沒有到黃梅,偏偏連日霖雨不息,霧光蔽日,只怕是要有事。」
邵貴妃偏頭捂著嘴咳嗽了兩聲,掩住了面上的喜色,換了正色說:「陛下還是留意些吧。」
皇甫袞「哼」了一聲:「我早就想換皇后了!」
邵貴妃心裡竊喜,更是極盡溫柔。皇后失勢,下一個不是她還有誰?
但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一直天象有異,先時一道白虹橫貫太陽,接著又是從廬江到廣陵的地界竟然鮮有地遭了蝗災,夏季青嫩的水稻被烏雲般飛來的蝗蟲啃得精光,農人們欲哭無淚。流言蜚語在民間傳開,都說皇帝無道,上蒼示警,又說有人看見一隻遍體朱紅的鳳鳥落於梧桐樹上,化作一道赤光飛到了建鄴南邊覆舟山中的某處。
神乎其神的傳說雖多,並無敢傳到皇帝耳中的。而朝中眾臣,多是敢怒而不敢言,對於徐念海在揚州盡心為主子聚斂錢財、收買人心這類事,側目而視,卻又無一提醒。
楊寄發現,跟公主吵翻了也挺好,自從拿住了她的弱點,那娘們兒反而伏低做小起來,自己天天在外頭與建鄴的武將們喝酒吃肉,大賭特賭,她雖然不快,但也只限於說說,急了就拿府里的侍女宦官們撒氣,連梁長史都被罰了好幾次俸祿。
這日,楊寄約好了與台城禁軍的幾個統領一起賭樗蒲,他對沈嶺道:「沈主簿,前方的事情你攏一攏,明日陛下沒有大朝,我來慢慢處置。」沈嶺點點頭笑道:「已經攏好了,無非是將軍兼領的兩郡,亟需開倉放糧。雍州涼州,暫時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