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強行將醉影樓的事,壓在了心底,重新冷靜了下來……
次日早,崇京細雨如絲。
宋明稚幾乎一晚沒有睡,起來後便坐在妝奩前,一邊束髮,一邊仔細思考起了昨日聽來的消息。既然珈洛確定,這種蠱並未經商路流入中原,那麼殿下體內的蠱蟲,又是從哪裡來的呢?
阿琅將早膳端進了屋內,此時他正一邊布著膳,一邊在嘴裡念叨著:「崇京的雨究竟什麼時候能下夠,來這裡還不到一個月,竟然有大半個月時間都在下著雨……我記得在述蘭的時候,春季可從不會像現在這樣。」
宋明稚起身朝桌邊而去:「再過一個月便好了。」
還未適應中原生活的阿琅,不禁輕嘆了一口氣,嘟嘟囔囔道:「都怪述蘭王,若不是他……公子現在說不定還好好地待在述蘭呢!」
宋明稚雖然也是述蘭人,但是自幼生活在中原的他,對述蘭的歷史與政事並沒有太深的了解。因此,宋明稚也是最近這一段時間,才從阿琅的抱怨中拼湊出來——
如今的述蘭王能夠繼位,全都靠中原王朝出兵支持,幫他平定內亂。
正是因此,他繼位以後,不但將朝貢,由兩年一貢改成了一年一貢,甚至還不斷從西域各地,搜羅珍寶、美人,一股腦地進獻到那昏君手中。
原主好歹是一名小貴族。
能被送到崇京當齊王妃,一半靠那老皇帝亂點鴛鴦譜,另外的一半,便靠他這股什麼都送的勁頭。
宋明稚緩緩坐在了桌邊,然而,半晌都沒有拿起筷子,他不由喃喃道:「述蘭王,進獻……」
阿琅歪了歪頭:「公子,怎麼了?」
宋明稚忽然睜大了雙眼,難得失態道:「我明白了——」
他「砰」的一聲,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心跳也瞬間加快了幾拍。
既然蠱蟲不是通過商路傳到中原來的,那麼它會不會是……由述蘭王進獻到中原來的?!
宋明稚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阿琅被他嚇了一跳,差一點便將手中的湯碗丟在了地上:「公子明白什麼了?」
宋明稚立刻咬牙冷靜了下來。
他朝阿琅搖了搖頭——
如今蠱母八字還沒有一撇,殿下可能中了蠱毒的這件事,還不能告訴身邊的人。
「……沒什麼大事,」宋明稚話鋒一轉,朝他道,「哦,對了,我有一件事,需要你過兩天,替我跑上一趟。」
阿琅的注意力果然被他轉走了:「公子請吩咐。」
宋明稚重新拿起了筷子,面不改色地吩咐道:「屆時,去南市最大的那一家金店一趟,替我取回鈴鐺,順便問問老闆,可有查出這鈴鐺的來歷。」
宋明稚的相貌與發色,實在是太過顯眼。
經過了昨天晚上的那件事情以後,他只得暫時取消出府的計劃,將取鈴鐺的任務,交給到阿琅的手中。
阿琅忙道:「是,公子。」
春雨綿綿打濕了枝上的桃花。
臨窗而坐的宋明稚,身上也沾染了幾分寒意。
見狀,阿琅立刻上前去關窗。
宋明稚則緩緩地垂下了眼帘……
如果蠱蟲真的是述蘭王進獻而來,那麼給齊王殿下種蠱的人,只可能是……他的父皇,那個老昏君!
見驥一毛,不知其狀。
宋明稚的心隨即一沉。
他恍然間意識到……自己或許一開始就想錯了。
來自後世的自己,太過依賴已知的歷史。
齊王殿下的繼位,有沒有可能,並沒有像歷史記載的那樣的一帆風順?
……
齊王府,徽鳴堂。
慕厭舟正提著筆,坐在長桌前。
元九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又默默地看了看他手下的那本《治世方略》,不禁在心中,暗道了一聲「佩服」,有這樣的毅力陪王妃演戲,還有什麼事情做不成?
不愧是殿下!
他偷摸將視線落在紙上,正欲仔細看慕厭舟究竟抄了多少。還沒有看清楚什麼,便聽見一陣腳步聲,穿過正廳,停在了不遠處:「啟稟殿下,昨日之事,吾等已經查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