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語氣十分凜然,聽不出半點心虛,好像就是周允能又在胡亂陷害似的。
朝臣們大多數也是這樣認為,畢竟當日殿試之上,周允能這個當大伯的第一個站出來和周稚寧斷絕關係,日後又不斷找茬,傻子都知道這兩人必然是不死不休的結局,所以周允能要告發周稚寧任何罪名他們都不奇怪。
皇帝顯然也是這樣認為的,他也不想浪費早朝的時間,隨意地擺一擺手,道;「既然你們雙方各執一詞,那這件事情就交給大理寺那邊去辦理吧,有結果之後告訴朕一聲就好。」
大理寺可是趙淮徽的地盤,既是趙淮徽頭上還壓著個大理寺卿,可趙淮徽的這個頂頭上司卻對趙淮徽言聽計從,這跟趙淮徽在大理寺裡頭當家作主沒兩樣。而趙淮徽又和周稚寧是好友,這案子要是放在大理寺審,那跟直接判周稚寧獲勝有什麼兩樣?
周允能肯定能想到這一點,於是他在皇帝開口之後,直接上前兩步跪倒在地,高聲道:「陛下,臣有鐵證!」
皇帝一頓,皺眉看向周允能。
周允能道:「周稚寧的家姐周巧珍已然認罪伏法!此時人就在刑部的大牢裡頭等待宣召,還請陛下裁奪。」
周稚寧渾身一震,猛然回過頭來看著周允能。
金燦燦的陽光之下,周允能渾身好像鍍上了一層冷冷的血光,那雙老而精明的眼睛,此時正帶著陰狠和得意看著周稚寧。
「陛下明鑑,周稚寧的家姐周巧珍就住在青州,青州與上京離的如此近,為何這些年來卻從不見周巧珍回家探親?而且周巧珍與其丈夫黃玉林多年來過的躲躲藏藏,黃玉林本來是個秀才,有功名在身,卻多年不敢考科舉。豈敢說這其中沒有為了掩蓋二人私奔事實,而不得不隱姓埋名的緣故?」周允能冷哼道。
話音落下,周允能就從袖子裡掏出了一張口供交給旁邊的小太監,道:「陛下,微臣手中的這封便是罪婦周巧珍的認罪書與口供,白紙黑字清清楚楚,是萬萬做不得假的。」
小太監踩著積雪,一路吱嘎吱嘎地小跑到皇帝面前,將這封口供遞給皇帝看。
只是一眼,皇帝就看清了口供紙上按著的那個鮮紅無比的手印,以及周巧珍的親筆簽字。
「拿給周大人。」皇帝擺擺手。
於是小太監又把口供拿到周稚寧面前。
「認一認,這筆跡是否是你家姐親手所書?」皇帝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叫周稚寧內心一沉。
她的視線落在口供紙上,認真辨別著紙上的筆跡,試圖從裡面找出哪怕一點點的差錯。但事實註定叫她失望,因為這張口供的字跡當真與周巧珍的一模一樣,所以說,周允能沒有說話,她大姐當真是簽字畫押了。
看到周稚寧久久不語,其實皇帝心裡也頗為清楚,但他還是給了周稚寧一次機會,開口問道:「周愛卿,你怎麼說?」
「陛下。」周稚寧沉默了片刻,然後語氣從容冷靜的開口,「豈不聞官府要叫一個人伏法認罪,有的是力氣和手段。只消擺出十八道酷刑,打板子、夾手指……不怕犯人不招供。再嚴重一些的,直接一頓板子將人打暈,然後拉著犯人的手在紙上畫押。那自然是周允能大人想得到什麼口供,就得到什麼口供了。」
誰料周允能只是冷冷一笑,似乎早知道周稚寧要用這話來替自己解圍,便道:「陛下,微臣敢以自己頂上官帽擔保,微臣從來不曾對周巧珍用刑。紙上的一切口供,都是周巧珍在清醒之時親手寫下來的。若是陛下與周大人不肯相信,儘管去刑部大牢裡頭看一看,微臣絕對沒有說話。」
周稚寧有一張巧嘴,周允能自然也有過牆梯,他早就算好了周稚寧會怎麼解釋,所以把周稚寧全部的退路都堵死了。
「既是如此——」皇帝眯起雙眼,「那朕就暫緩提周稚寧為江浙知州一事,先將周巧珍一案查清再說。趙淮徽何在?」
很明顯,皇帝還是想給周稚寧開個後門,想將這案子歸到大理寺去審。
但是——
周稚寧抿了抿唇,從袖子裡拿出今早程普交給她的請假摺子:「趙大人身體不適,正臥床不起,無法來早朝。今早趙大人特意托臣帶上這封請罪摺子,還望陛下不要怪罪。」
「趙愛卿病了?」皇帝挑了一下眉頭,隨後便搖了搖頭,「可惜了,偏偏在這時候。罷了,朕也不怪他,趙愛卿的身子朕知道,是病弱了些。魏閒,下朝之後讓太醫院的院判親自到趙府去一趟。」
魏閒:「是。」
「既然趙愛卿病了,那自然是短時間內無法再處理大理寺的政事。即使如此,周稚寧,你的案子朕就交給刑部審理了。」皇帝揣著手,「希望你能給朕一個滿意的結果。」
周稚寧微頓,然後叩頭:「是。」
接下來的早朝,周稚寧就默默的站在隊伍里沒有說話。一向落在她身上的羨慕嫉妒的眼神,此刻也轉為了幸災樂禍和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