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後退,一步一步的,直到站在山崖的邊緣。
他顫顫巍巍地往下看,這裡說高不高,他能夠看到離山腳不遠的莊子,還有縷縷升起的炊煙。說低也不低,從這裡跳下去,鐵定是會沒命的。
再回頭,顧知灼已經與他近在咫尺,那雙含笑的眸子有如一把利刃,充斥著危險和死亡。
季華承的周身止不住的顫慄:「你再過來,我就跳下去。」
「跳吧。」顧知灼無所謂地說道,「下頭是你心心念念的莊子,跳下去,沒死的話你就能如願以償。」
季華承咽了咽口水:「我要是跳下去,你就什麼也問不到了。」
他的心跳聲在耳邊轟鳴,雙腳一點點往後挪,希望她能夠改變主意。
畢竟他知道不少事,她肯定不會輕易讓他死的,對吧?
他人在崖邊,哪怕再小心翼翼,才挪了兩步,就一腳踩空,整個人頓時失去了平衡,傾倒著往後墜了下去。千鈞一髮之際,他一把抓住了一塊突出的石頭,搖搖晃晃地掛在那裡。
失重的恐懼打破了他最後的理智。
他破防地哭喊道:「救我,我說,我全說。我說!救我啊!」
「拖他上來。」
顧知灼才不要自己去拉呢,她一聲令下,尾隨在後面的老單應命上前。
老單他們幾個是帶著季族長過來的,一直跟著她。
季族長急瘋了眼,見人被拉上來總算鬆了一口氣,他喉嚨發緊,驚魂未定道:「顧、顧大姑娘,你是讓我來看這個的?」
「到這兒來。」
顧知灼招呼了一聲,站在山崖上,指向了炊煙升起的方向:「你看到前頭的莊子沒?」
「看到了,又如何。」
「季若就在那裡。」顧知灼似笑非笑道,「你知道與她在一起的人,是誰嗎。」
季族長面帶疑惑。
「是當今皇上,二人如夫妻一般。」
季族長如遭雷擊,神情複雜。
季氏哪怕是替嫁的,那也是嫁進了鎮國公府的。鎮國公已亡,但凡顧太夫人沒有做主放妻放妾,她就是顧家人,到死都是。
他厲聲道:「顧大姑娘,話不能亂說。」
「你不信?」顧知灼彎了彎嘴角,「不如問問他,他說的,也許你會信?」
季族長看向跪在地上的季華承,蒼老的面容流露出一種對未知的懼意。
他心裡也想過,為什麼顧大姑娘會對季華承不依不饒,季若替嫁,要恨要怪,也該遷怒到長房的身上,甚至拿自己出氣。季華承是二房,和季若又遠了一層,沒有任何理由盯著他不放的。
「華承,你說。」
季族長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真相。
顧知灼抬了抬手上的連弩,鐵矢的光反射在季華承的臉上,刺得他全身上下更痛了,他駭然道:「我。我說。」
「族長。二堂妹季若和皇上私通,還生下一子。」
「不!」
季族長失控地搖頭,面白如紙,心臟幾乎快要停止跳動。
「這不可能,絕不可能!」
他們季家,書香門第,家風清正,世德廉孝,得文人學子所敬仰,絕不可能有私通背德之女!
「不會的。」
季族長撲了過去,兩手捏住了季華承的雙肩,面目扭曲:「到底是誰在胡說八道!?」
「是、是我和大堂兄他,我們兩人親眼見到的。」
季華承一口氣說完,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徹底癱軟了下來。
顧知灼閉了閉眼睛,露出了一個果然如此的謂嘆。無論是她,還是三叔父他們,其實唯一還沒有弄清的就是顧琰究竟是不是顧家子。哪怕有八成懷疑,但在沒有十成十確認前,心裡多少存有一絲僥倖。
而現在,這絲僥倖徹底消失了。
「喵~嗚。」
狸花貓蹭了蹭她的臉頰,毛絨絨的小腦袋和她貼在一起。
季族長的胸口隱隱作痛,喉嚨里泛著一股腥甜,他緊咬著後槽牙道:「你接著說。」
季華承耷拉著頭,心如死灰:「六年前,太元二十二年,我和長房的真堂兄一塊兒來京城送年禮。我以為嫁到鎮國公府的是大堂妹季元初。」
讓季元初嫁進鎮國公府是先帝的旨意,族中當時都在猜測,是不是先帝終於要放開戒令,允許季家子弟科舉入仕。
但其後兩年,朝廷再無動靜,族裡就借著送節禮的機會,讓他們住到京城去。
「我們到京城後,顧家幫忙給大堂兄在禮部謀了一個編修的差事。您還記得吧。 」
季族長點了點頭。
當時他們寄回來的信讓他看到了季家崛起的希望,可是,沒幾個月,他們又回來了,季華真還病死在了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