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瞧瞧,你腿腳不方便,走慢些。」
張平笑得臉上跟開了花似的,尖細著嗓子道:「您上回給奴婢的膏藥好用的很,腿已經不痛了。如今奴婢走路利索著呢。」
他這兩條腿,是為主子服喪,在冰天雪裡跪傷的,這些年每到變天就痛得厲害,尤其是晚上,痛得根本睡不下去。顧大姑娘膏藥簡直神了,貼了兩天,不但不痛,連膝蓋都能彎了。
顧知灼莞爾笑道:「讓我瞧瞧你走得有多利索。」
張平在前帶路,故意走得又快又穩。
走過青石板小徑,顧知灼遠遠就看到兩塊太湖邊孤零零的立在那裡,把周圍的景致襯得更加蕭條。
哎。
顧知灼忍不住嘀咕起來,明明還是夏季,這麼大個園子怎麼就能做到除了野花什麼都沒有呢?不過好歹池塘里有幾尾魚了,是她新買的。
顧知灼很容易滿足,愉悅地彎了彎眼。
她繞著太湖石轉了兩圈,全好好的,沒有磕著碰著。
買的時候她就已經想好要放哪兒了,便道:「前日我讓人送了竹子來……」
「都按您的吩咐栽好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把這一塊挪到竹林那裡去。」顧知灼吩咐道,「還有一塊,先放著,過幾日我再讓人搬個亭子來。」
這塊太湖石長得特別好看,從側面看過去,似有一隻仙鶴展翅立在石上,顧知灼打算搭一個觀景亭,再把太湖石搬過去。她要在觀景亭上種紫藤,擺上石燈籠,再養些鳥兒。
顧知灼一點也不把自個兒當客人,指使人指使的習慣又自然,張平連連應是,忙忙碌碌。
他請了顧知灼坐下,又去招呼粗使太監過來搬太湖石。
這些太湖石相當的重,休沐在府里沒出門的秦沉聞訊也跑過來幫忙。
三天前,秦沉正式調進了千機營,任校尉,休沐後就去上任。
「挪哪兒。」秦沉挽起袖子,躍躍欲試。
「挪去竹子那兒。」
顧知灼買的墨竹,是直接移栽過來的新竹,栽在了府邸的東北面。
把一塊太湖石搬過去後,她興致勃勃地吩咐著他們左挪挪,右移移,又跑前跑後地去看,吩咐著再往後挪三寸。
秦沉抹了一把汗:「哪兒不一樣?」
「就是不一樣。」顧知灼理直氣壯地說道,「你看啊,從這裡看過去,這塊石頭像不像是貓撲蝶?」
秦沉兩眼呆滯:「哪像了?」
「你往這兒看。」
秦沉回首看她,更呆了:「哪兒像了?」
哎。
「你把左上角的突起當作是貓兒的爪子,孔洞的位置是貓眼……」
謝應忱一回來就聽說她來了,見她被秦沉氣得不行,笑著提醒了一句。
秦沉:「……」表情更呆了。
哪兒像了!?
「公子。」見他回來,顧知灼的鳳眸驀地就亮了,像是點亮了萬天星辰。
她蹦蹦跳跳地跑過去,隔著三個石階就往下蹦,謝應忱呼吸停滯了一拍,連忙上一步張開了雙臂。
顧知灼穩穩地蹦到他懷裡,仰臉沖他笑,笑意從她的臉上一直瀰漫到他的心底,又漸漸暈開。
淡淡的馨香縈繞在他的鼻尖。
「對牛彈琴,咱們不理他。」
「我帶你去。」
顧知灼拉著他衣袖,三階石階當一階,一跳就上去。
「你今天怎麼回來得這麼早?」顧知灼抬頭看了一眼天,問歸問也不需要他答,拉著他去看,「太湖石放在這兒好不好看?」
「好看。」
「你沒用心看。」
於是,謝應忱很認真地繞了一圈看:「竹林里再讓人搭一個天棚,可以納涼賞景,你要不要鞦韆?」
「要。」
「我給你搭。用竹子搭,和周圍的景致更加相稱。」
謝應忱眼中的溫柔都快溢出來,瞳孔中只映著她一個人。
這些日子,夭夭讓人搬得好多東西來,沒來得及擺弄就先堆了一園子,府里一天比一天更有熱乎勁,仿佛回到了當年,爹娘還在的時候。
自從東宮散後,從京城到涼國,再從涼國到京城,他終於又有家了。
「這裡再搭一個三層的天閣。」顧知灼說道。
「好。」
顧知灼許願道:「我還想要一座觀星樓,師父教我觀星,好玩極了。」
謝應忱牽著她手,往竹林里走。
他略帶薄繭的手指撫過她的臉頰,從她頭頂拿起一片竹葉,低沉的嗓音輕聲哄道:「搭在西北角好不好。」眼神中洋溢著令人絢目的笑。
兩人漸漸走遠。
秦沉蹲在太湖石旁,從下往上看,蹲了好一會兒,扭頭指著太湖石對剛走過來的懷景之問道:「老懷,你看像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