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莫不是忘了我的身份?」赫連熙上前走了幾步,從懷中摸出一卷白綾扔在地上,「當今天下,作為皇帝昏庸無道,瘋癲痴傻,惹得民怨沸騰,你認為我是亂臣賊子,可我做的事未必不是撥亂反正,更何況,陛下不要忘了,當年皇太子是如何死的?成王敗寇,史書怎麼說怎麼寫都是我說了算,你才是那個蠢貨。」
赫連琅臉色大變,意識到自己在劫難逃,登時大喊起來,反唇相譏,聲音都走了樣,「朕的黃泉路上......不孤單,朕還有......還有,還有李惟作陪!赫連熙,沒想到罷,朕也留了一手,朕要,要你後悔終生!一輩子都活在懺悔里。」
「肅清四海、兼濟天下,」赫連熙轉過身去,利落的下頜線崩得極緊,「陛下當真是忘了太祖的囑託。」
赫連熙走後,楊序瀾緩和了臉色,道:「位及人臣,手中沒有兵權,舉家覆滅也只在一念之間,然而蘇府的家兵多達三千多人,幾乎都是彪悍的亡命之徒,可蘇長風留給陛下卻是一群蝦兵蟹將,陛下,伍信通敵,蘇長風也被牽連下水,如今城內城外不知潛伏著多少北狄人,陛下當真覺得自己沒錯?」
「一條走狗,也敢指責朕?」赫連琅臉的因為驚怒交加而已變得更為猙獰,雙目猩紅,好似隨時都會發瘋,「朕走到今天這一步,難道不是被你們逼得?從登基那天,你們就想到了今日,欺世篡國,你們這些劣跡穢行,虧朕還以為你們是曠世功臣!朕真是瞎了眼,居然......會選擇相信你們!狗賊奸詐!」
話音剛落,一口鮮血噴涌而出,赫連琅目眥欲裂,喪失了所有力氣,倒在了龍椅上,眼角滾出淚水卻再也沒能睜開眼。
城外樹林中,李惟抹去臉上的血跡,倒轉刀柄,拿出了布防圖。
這幅圖畫得十分精細,北城牆外側與護城壕毗連,每一座山,每一片樹林,每一條河流,包括守城駐兵營房,都被勾描得一絲不差,巨細無遺,甚至幾個重要的地點都用硃砂毛筆劃了幾個殷紅醒目的圓圈。
在陵寢,李惟只抓住了齊寶駒,並未瞧見的伍信的身影。
曹緒帶人匆匆點了陵寢中被羈押的人數,意識到不對,轉身去找李惟,「齊寶駒手下的龍神衛差不多都在這了。」
李惟收起布防圖放入懷中,提起刀,快步走進樹林。
曹緒從後面執拗地追了上來,道:「屬下注意到了他們手中的兵器,這些人確實不是偽裝的番兵和廂軍,伍信不在這。」
李惟薄唇微抿,臉上絲毫不露驚慌之色,迅速翻身上了馬背,「中計了。」
在陵寢埋伏的人不是伍信,是應該守城的齊寶駒,如今他出現在這裡,那麼此時守在北城口的人是誰?
李惟勒緊韁繩,轉頭望著他,「你在這裡看守這些人,若有異動,直接殺即可。」
她必須抓緊趕回北城口,否則,赫連熙見到伍信,定然會聯想到自己出了事。
此時的北城口,周遭一片人喊馬嘶。
伍信手裡握著長槍高聲呼喊,「天子下令,清君側,誅佞臣,殺敵有功者,本將軍重賞五百金!」
底下的人高高舉起弓弩,刀劍,鼓聲動地,喊殺連天,聲音震耳欲聾。
下一刻,嗖」的一聲,箭如雨下,伍信身邊的親兵接二連三地中箭倒下。
伍信長槍一揮,擋住面前的箭矢。
不遠處傳來陣陣馬蹄聲,赫連熙已經帶人疾行而來,且身後緊跟著一大隊禁軍騎兵。
伍信早有準備,看到這一幕嘴角泛起得意的獰笑,「王爺,居然上趕著來送死!」
赫連熙心頭一沉,腦子下意識地想到了最壞的結果。
李惟出事了。
楊序瀾聞言,面色一凜,策馬前行了幾步,低聲道:「王爺先退下,這裡交給我,內城的守備總有薄弱的地方,若北狄人趁機攻入,王爺在這太危險了。」
赫連熙愣了一下,心間驀然傳來劇痛,眼裡的滄桑和絕望轉瞬即逝,隨之而來的是滔天的殺意,聲音森寒如冰,「你才該死!」
伍信渾然不覺,握起了長槍,振臂一揮,喊道:「李惟已死,王爺不必在想,今日老子也一定要讓你嘗嘗被人踩在腳下的滋味,當然,王爺若是想苟且偷生的活著,自己斷了腿,跪在地上給老子磕三個想響頭,老子可能留你一條命!」
話音剛落,廂軍霎時猛烈進攻,雙方登時陷入混戰,大片的大片倒在血泊之中。
「王爺快走!」楊序瀾縱馬擋在身前。
就在這時,李惟不知從何處現身,手執碎月刀快步迎上,刀刃在臉前五寸處一削而過。
勁風凌厲,伍信向旁閃避,背上驚出了一陣冷汗,滿臉的驚駭四溢而出。
李惟站穩腳步,冷然一笑,刀尖已然對準了他胸膛,「我怎麼不知道自己死了?」
伍信心下也是害怕,嚇得臉也白了,下意識地問道:「......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沒死,但蘇長風死了。」李惟滿臉殺氣,跨步而上,連削數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