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她還疑惑,大魔頭那般冷酷嚴厲,怎會准許兩個隨時會被嚇破膽的男侍留在身邊?
相處久了,慢慢發現,這兩人除了膽小,真是有說不盡的優點。比如做事認真、舉止謹慎,懂得察言觀色,從不亂嚼舌根,也不瞎問勢利,本本份份當侍從。
她也時常忍不住誇讚他們,往大膽了比較,單單體察君心這一點,絲毫不遜於天帝的侍從。
這會兒也不知是哪位侍從,動作仔細,也格外溫柔。從臉到後頸,再到肩頭胸膛肚子,一一擦拭,無一寸落下。
因身子發燙,對她而言,這毛巾就像浸過涼水。她能清楚的感覺到毛巾拭過片片肌膚,帶走熱度。
舒服是舒服,但一個男人給自己擦身,她本該拒絕。
轉念又想,這副身子反正也是個男人,又不是自己的,擦就擦吧。何況現在身子燙得像火球,自身都難保,何必在意這些細節。
這般自我安撫,她正閉眼……
忽察覺他抓住自己的褲腰,似乎要往下拽?
初意的意識瞬間驚醒三分,右手費勁的抬起,將他的手抓住。
她兩眼驟爾睜開,這會兒不再是窄窄的縫隙,起碼露出了一半眼瞳。
她將他盯著,卻越盯越納悶。看這身影輪廓,不像瘦成竹竿似的路子野,也不像身量不高的井裡深。
那是誰?
「夫妻之間也不准脫?」他突然出聲。
面容雖不確定,但這聲音……
辨出他來,初意吃了一驚,隨後呢喃:「原來還在做夢呢。」
十辰如今被關在骨岩峰受罰,眼下不是做夢還能是什麼。
方才她就夢見自己回到瑤橋村,看見了爹娘,還與爹娘聊了幾句。而後夢見在鶴山生病時,師父守在榻邊,給她一勺勺的餵藥。那時她感染風寒,身子也是這麼燙。
這會兒竟夢見十辰?
因為他們是夫妻,所以她才會在受傷時,潛意識將他當做家人,幻想他和爹娘、師父一樣,可以給予她安定?
初意復閉上眼,自嘲的笑了笑。
「笑什麼?」他問。
「假夫妻。」像是回答他的話,又像沒頭沒尾隨口說道。
「怎麼假?」他駁道:「不是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堂堂正正的辦了婚禮。」
「呵!」初意一聲冷笑,學著他的語調,道:「不是說戀慕我,為何又忍不住那事,背叛我?」
她終是問出來,既然是夢,就沒太多顧忌。
十辰倒是沒料到會被她反問,看著她雙目緊閉的樣子,若沒出聲,還以為她已睡過去。
既然她誤認為是夢,他也無所顧忌,如實回答:「為了奪回我的東西。」
初意聽言,被熱感烘得昏沉的腦袋更暈了,問道:「什麼東西?」
「你身上的東西。」他回道,在她疑惑的工夫,又添一句:「你的身體。」
初意想了想,最後徹底想歪了,又羞又惱的哼了一聲。
以至於再度失去意識前,嗔罵一句:「渣男!」
嘴裡說著想要她的身體,兩隻手卻又忍不住去抓別的女人,不是渣男是什麼!
被罵的十辰愣在當下,原以為她還有話未盡,等了半晌,也不見半點動靜。
他上前晃她肩膀,又輕拍她的臉。
初意早已睡死過去,沒有半點反應。
***
不多時,苦渡海將驅蠱的藥拿來。藥到蠱滅,不到一個時辰,初意的體溫便恢復正常。
確認她已無恙,十辰才返回骨岩峰,淮舟緊跟其側。
路上安安靜靜,誰也不曾開口。
一個正在苦苦思索某個費解的問題。一個正在琢磨自家主子如此關心那位女仙,到底算不算情竇初開?
二人正行至懸崖邊上的懸廊,十辰驀地問道:「渣男是何意?」
淮舟不由一呆,側身看向他。他始終目視前方,熹微日光落在他乾淨的臉龐,於眼梢流瀉半縷水色。
面上這般淡然,似乎只是隨口問的話。
「主上怎麼突然問這個?」淮舟好奇。
十辰道:「曾在凡界聽過這個詞,突然想起,不懂具體含義。」
「哦……」淮舟半信半疑的笑了笑,解釋道:「渣字取自渣滓,特指渣滓一般的男人,具體應當是形容對伴侶不忠誠,轉而與其他女人貪享風月的男子。」
十辰默默聽著,眉頭越蹙越深。
淮舟見狀,暗暗揣度:莫不是被那女仙給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