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地站了幾秒,鮮血沿著指尖滴落,洇濕茶几鋪著的白色地毯。
「我不打。」
康母氣得渾身發抖,兩行眼淚先落了下來:「你從小到大,媽到底有哪裡對不起你?供你念最好的學校,供你出國留學,你這些年吃的穿的用的不是我給你的?你倒好,長大了,翅膀硬了,跟一個大山溝里的男人鬼混!康黛,賤不賤死你了!」
趙煦陽「噗通」一聲跪在康母面前,沉聲起誓:「康阿姨,請您給我一個機會,我不會辜負康黛的!」
康父和康景一時啞然,兩人互看一眼,都想上手扶他起來,趙煦陽堅定地搖頭,一字一頓道:「您想要我怎麼做,只要您提出來,我全部都答應。我可以辭掉國外的工作回來發展,我可以入贅康家,小黛的孩子隨她姓。我會上交所有正向和橫向收入,我的房車已經過戶到小黛名下。」
他頓一頓,氣血翻湧:「如果您真的想要一條命,我替小黛去死。我把她的命還給你,但求求你,把她的命還給她。」
天氣變得如此之快,不過言語幾句,一道驚雷貼著玻璃炸開,幾乎映住了舒意怔然雙眼。
康黛咬牙,握住他胳膊向上一提,眼眶通紅:「我不許你跪她,起來!」
趙煦陽硬生生地挨了個當頭砸下的花瓶,康父被四下潑濺的玻璃劃傷,他顧不得自己,只看見年輕男人額角破開的傷口。
他筆挺如松的身影晃了一下,卻沒倒下。
康景立馬進屋翻醫藥箱,舒意緊緊捏著手機,上面是報警電話。
康父垂頭喪氣地踢開腳邊一小塊碎片,說:「桂芬,
我求你了成不成、啊?成不成,你放過你女兒吧。」
康黛對父親深深一鞠躬:「爸,我小時候怨恨你不作為。我現在懂了,你首先最愛媽媽,其次才是我。我現在也是一樣的。」
康母眼見沒人站在她這邊,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女人撒潑耍賴,眼神一轉,看見了落單的舒意。
舒意心中警鈴大作,生怕她也自己賞一個花瓶。
康母瘋婦似地撲上去,扯著舒意的頭髮罵她是個臭婊子,是她帶壞康黛。舒意震驚地跌了幾步,頭皮被扯得生疼。
「都是你、都是你!如果不是康黛被你帶壞,她敢跟我頂嘴?你沒媽教訓我來教訓!」
康景攔住狀若癲狂的母親,她反手一巴掌拍到康景臉上,歇斯底里地怒吼:「滾!!!你這個吃裡扒外的東西,我真恨我自己生了你們這兩個白眼狼討債鬼!!!滾——」
大門裹挾萬鈞怒火地拍上。
十分鐘後,救護車抵達樓下,蔣艋捂著自己因為勸架被波及好幾個大耳光子的左臉,苦兮兮地蹲在路邊抽菸。
康黛、趙煦陽、康景和康父各有不同程度的受傷,舒意還好,她倚著保時捷,氣墊梳認真地梳開結綹。
康父惆悵地擺手:「你康阿姨就是典型的表演型人格,這個世界不按照她的想法運行她就不痛快。小意,叔叔替你道歉,實在對不住。」
舒意搖頭,笑了笑:「我沒事的叔叔,您不要往心裡去……倒是他們……」她意有所指。
康父撓撓頭,他的傷口不大也不深,只是被瓷片劃破表皮,滲了點紅血絲。
「是我這個當父親的不稱職。」他垮著雙肩,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十歲,無奈道:「我對不起兩個孩子。」
舒意笑了笑,不知道該寬慰什麼,索性什麼也沒說。
午後果然落了一場急雨,和康黛趙煦陽分手後,蔣艋問她要不要到酒吧里坐一坐。
這個點沒到營業時間,他可以勉為其難地提供一杯雙贏,這是他新調製的雞尾酒。
舒意搖頭謝絕,開車前往蔚家。
別墅區隱世獨立,建在一片望海山腰,沿著盤山道一路開過去,舒意降下車窗,指尖劃開中控台的來電。
康黛說他們打算到拉普蘭德辦婚禮,舒意沉默一瞬,反問:「如果我沒記錯,拉普蘭德十月份開始進入冬季,一直到來年五月份開春,你們決定在零下幾十度的天氣辦婚禮?」
經過一場混戰後的康黛仿佛原地超脫看透人生,她的聲音悅耳自在:「怎麼樣?獨一無二的體驗,超冷超浪漫。」
舒意只想浪漫不想冷,但她不會說任何掃興的話,嗯了聲:「那你寶寶——總不能把剛出生的小朋友帶到那麼冷的地方吧?」
康黛一錘定音:「老趙有一個調任挪威的機會,我們在挪威生。」
「啊?」舒意一愣,很快決定:「那我去陪你。」
掛了電話,舒意也正好開到了家門口,保安崗自動識別已經登記在庫的車牌號,再往前開幾分鐘,她的父親站在台階翹首以盼。
「哎喲我的乖寶貝乖心肝爸爸的小棉襖啊……」
舒意甩上車門失笑:「爸!你好肉麻。」
蔚父抹抹眼淚,提過她雙手拎著的東西:「你媽去和宋家打牌了,晚一點回來,家裡阿姨念著你回家吃飯,早早張羅晚飯了。」
「你們這興師動眾,下次我回來可不興提前告訴你們了啊。」
蔚父歡天喜地,他是女兒奴,舒意二十好幾了每逢下雨天都要打電話囑咐她在家多穿一件出門記得撐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