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思洵聞言頓時放下心來,聽這個坦蕩的語氣,可見趙思露芳心還在,沒暗許出去,只是跟迷妹崇拜偶像一樣。
「行了,泡得差不多就趕緊出來,早點回宮歇息,免得明日沒精神。」
「可我明日不去了。」
趙思洵詫異道:「為何?」難道葉霄煩了?
「葉宮主說他有要事,讓我三日後再去。」
「哦,那就好。」
不過這三日,似乎正好是呼延默與段平沙的對決期間,難道葉霄要去觀戰?
趙思洵摸著下巴,手指輕點著桌面。
裡頭傳來嘩嘩水聲,不一會兒趙思露換好衣裳走出來,「哥,這三日,我也有事,就不陪你了。」
「你能有什麼事?」
趙思露狡黠一笑,「保密。」
趙思洵輕嗤,「小丫頭還神神秘秘的。」
道門之首清虛派掌教被封為護國仙師之後,南望從權貴到百姓紛紛隨帝王信道,道觀香火旺盛,人聲鼎沸。
反觀佛門,寺廟凋零,少有人問津,不過名門正派不似魔門非得將異己趕盡殺絕,雖受打壓不過總還是有幾座古寺留下。
這些佛寺與大慶佛門不同,不涉及江湖紛爭,也不與宮門來往,裡頭的和尚只問佛理禪,與寧靜深幽的寺前山門一樣超脫於世,無欲無求,倒是有幾分真佛性。
葉霄手裡握著天問劍鞘,裡面裝著趙思洵的佩劍寒雪,一步步走在山階上。
南方的春日裡多雷雨,白日還是晴,到了夜晚便雲層厚布,月光被遮掩,視覺被剝奪,深山之中伸手不見五指。遠處的天邊隱隱有悶雷聲傳來,似乎被這雷聲所嚇,山蟲鳥鳴都聽不見,靜謐卻不安靜的氛圍渲染恐懼,雨前透不過氣的沉悶,又令人心浮氣躁。
此時,就是平時自詡膽大的壯漢也不敢上山逗留。
不過這對葉霄來說並不算什麼,他的腳下沒有遲疑,步履一直走在台階的中間,很穩,直到邁上最後一級,才停下腳步。
一道電光從天邊竄下,撕開了黑夜幕布,照亮這一方天地。
葉霄抬起眼睛,看向山門——不悔寺。
充滿水汽的風揚起長發,粘膩的感覺讓他微微皺眉,他沒有多停留,抬腳便走進不悔寺。
這間寺廟一眼便能望到頭,只有一個大殿,看著有些破落,然而在江湖上卻有不俗的聲望,只因裡面的主持釋心佛法高深,內力深厚,且為人隨和,慈眉善目,有佛祖憐憫世人的善和慈。
傳聞他已有大宗師的實力,萬佛寺不只一次邀請他前往大慶,許諾以三大主寺方丈的地位相待,可釋心皆是婉言拒絕,獨守在這間偏僻小寺中苦修,是以不悔寺雖小,但就算清虛派掌教來此,也是帶著敬意的。
此刻已是半夜,按理該燈火皆熄,安睡就寢,以備第二天的早課,不過奇怪的是今夜不悔寺竟燈火通明,特別是那間唯一的大殿,明亮如晝,敞開著大門,傳出陣陣木魚敲擊聲,似乎知道今晚會有來客。
葉霄沒有遲疑,徑直走向大殿,他平靜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緒,只是經過殿前寶鼎之時,輕輕側目一瞥,發現裡面的香早已熄滅,零星幾炷,插在深深的灰泥中,聞不見一絲殘留的佛香,似乎很久沒有打理了。
不悔寺的大殿供奉著一座一丈高的金塑比丘,袒胸露.乳,正含笑地看著遠道而來的葉霄。
葉霄見此勾了勾唇,視線往下,落在彌勒佛相前盤坐的老和尚身上,只見釋心穿著普通僧袍,背對著殿門正一手敲木魚,一手撥動佛珠,仿佛沉浸其中,不聞外物。
木魚聲聲頓促,佛珠在手指下不停轉動,仿若業障般似乎永遠也沒有盡頭。
突然身後傳來一個淡淡的聲音,「你的氣息亂了。」
木魚聲戛然而止,連同佛珠也滯在了指尖。
大殿瞬間寂靜了下來,只有抬腳邁進時發出的細微衣料摩擦聲,葉霄走進裡面,站在釋心身後十步之遠處。
伴隨著一聲長長嘆息,釋心放下手中的木槌,從地上站起來,轉過身面對著葉霄,神色似悲似喜,低啞著聲音道:「我以為你不會來。」
葉霄一臉平靜,「你說你要死了。」
聞言釋心笑起來,如同世人所言慈眉善目,他點了點頭,肯定道:「是,我要死了。」
葉霄原本打算替他把一把脈,不過此刻已經用不著,觀釋心眼睛深陷,面色成灰敗之勢,細感內力在快速逸散,無需一刻,就能徹底潰敗,生機斷絕,倒是真如釋心信中所言,要死了。
葉霄於是也不多廢話,問:「有何遺願?」
釋心似乎早就想好了,他說:「我想死後葬於天山。」
葉霄點頭,「可以。」
此言一出,好似平靜等死的釋心頓時怔愣,接著不可思議道:「你竟然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