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星悅在成衣鋪子給兩兄妹買了一身乾淨的衣裳,又在客棧里給他倆洗了個澡,換了一身新後,往一個大宅門走去。
文杰看著牌匾道:「振興鏢局。」
裴星悅聞言回頭,「你識字?」其實從文杰的談吐和舉止中可以看出,這對兄妹遭難前家境應當不壞。
「是,我爹從小教我念書,可惜兩年前他病逝後,就沒有學了。」
這年頭能識字的人極少,更何況振興鏢局四個字筆畫複雜,少年一字未錯,可見是認真讀過書的。
裴星悅帶著他們走進大門,只見寬敞的院子裡,十幾個漢子正來來往往裝箱裝袋,似乎準備出鏢。
看見他們進來,一個個抬起頭面露警惕,正要過來詢問,只聽到一個驚喜的大笑聲從裡面傳出,「裴少俠,您怎麼來了?」
聲如洪鐘,形如蠻牛,粗狂的大漢走出大堂,滿臉熱情地迎上來。
「羅鏢頭,好久不見。」裴星悅抬手抱拳。
「哈哈,的確一年沒見了,裴少俠依舊神采飛揚,可喜可賀,快,裡面請!」羅鏢頭熱情地領著他往裡面走,又吩咐手下,「讓夫人把珍藏的好茶取來,有貴客到了。」
「羅鏢頭客氣了,隨意便好,你們這是要出鏢?」裴星悅一邊跟著往裡面走,一邊問。
「是啊,若是你再晚一日來,我們可就錯過了。」
羅鏢頭請裴星悅坐下,目光往他身後一看,納悶道:「這兩個娃娃是……」
「是我路上救下的一對兄妹,陝州遭難,他們好不容易走到襄州,實為不易。」說到這裡,裴星悅起身再次拱手道,「羅鏢頭,我有要事前往京城,不便帶著他們,襄州城內我所熟悉的又只有你,所以冒昧前來,還請……」
一說這話羅鏢頭就明白了,他擺擺手,正要答應,便聽到一個爽朗的聲音從門口傳來,「裴少俠不必客氣,一年前若非您出手相助,殺了山匪頭子,救了夫君,他和兄弟們怕是得交代在那山坳里。」
羅鏢頭的夫人帶著丫鬟,端著茶水走進來,給裴星悅上茶,「陝州大旱,我們也有所耳聞,唉……都怪朝廷不作為,苦了百姓,只要裴少俠不介意這裡粗陋,就把人留下,我必好好照顧。」
裴星悅起身,接過茶盞,「那就多謝嫂夫人了。」他說著回頭看向兄妹倆,囑咐道,「羅鏢頭和夫人都是心善之人,你們留在這裡我很放心。」
「多謝公子!多謝羅老爺!多謝夫人!」文杰拉著妹妹給兩人趕緊磕頭行禮。
他雖然很捨不得裴星悅,但也知道不可能跟著這位公子,能替他們找個地方安頓,已經是最大的善意。
「哎,真是兩個好孩子,你們跟我來吧。」羅夫人扶起這對兄妹,然後帶人離開,把地方留給了他們。
關上門之後,羅鏢頭問:「方才聽裴少俠說,你也要上京?」
「正是。」
羅鏢頭頓時目光炯炯,驚喜地追問道:「莫非你也聽到了消息,準備前去相助?」
裴星悅愣了愣,不明所以,「相助?」
羅鏢頭看裴星悅疑惑的表情,一時間也有些摸不准,想了想,他低聲問:「裴少俠去京城,難道不是去救趙大人和他的家眷嗎?」
裴星悅越發一頭霧水,哪個趙大人……忽然,他恍然了,「東臨節度使?」
「正是趙奇,趙大人!」羅鏢頭不是個拐彎抹角的性子,他相信裴星悅的為人,便直言道,「如今這天底下的好官沒幾個,唯獨趙大人一世清明,治下百姓安居樂業,令天下人敬佩。可惜,趙大人忠心為國,不惜起兵勤王卻為奸人所害,判了個謀逆大罪,家眷全部被擒,正押解進京,半月之後怕是要被問斬了!」
說到這裡,羅鏢頭拍了一下桌子,滿臉氣憤道:「都是昭王那個惡賊,挾天子以令諸侯,在朝堂上隻手遮天!他不僅要誅趙大人全族,更是當朝逼死衛太師,殘殺忠良,實在可惡!聽說當日若非百官求情,太后以死相逼,怕是連皇上都要被龍煞軍誅殺!」
他長嘆一聲,「如今這朝堂奸佞當道,大舜朝氣數恐怕要盡了。」
江湖人雖在草野,遠離朝堂,但心中亦有正義,見不得好人被陷害,好官遭難,惡人卻洋洋得意的嘴臉。
「陝州大旱,早該撥下賑銀,救濟百姓,可那些大人忙著爭權奪勢,巴結權貴,哪兒有人去管他們死活。就說這襄州城,你以為山南節度使為什麼沒關城門,他正到處搜集奇珍異寶,準備獻於昭王呢。」
這些朝廷大事裴星悅也有所耳聞,不過大舜朝糜爛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早在先帝時期就已經烏煙瘴氣,民不聊生,再來一個昭王,似乎也不意外。
不過他一個江湖俠客,人言輕微,實在做不了什麼,便問道:「那你們打算怎麼救?」
「自是去劫法場!」
裴星悅:「……」他頓了頓看向羅鏢頭,由衷道,「憑你們……怕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