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拾的眼睛都瞪大了,懷疑自己耳背。
「嗯?」直到宣宸陰惻惻的目光看過去,陸拾才終於意識到主子是認真的。
「可是王爺,他太危險了!」就方才那一掌,雖然是陸拾匆匆對上,而對方也只是聲東擊西衝著那半塊玉佩去,但那股強悍到暴虐的內力依舊讓他心驚,他的手此刻從麻木漸漸轉為了刺痛,怕是已經有損傷了。
只是一掌而已……
放任這樣的武林高手單獨跟昭王在一起,陸拾怎麼會放心?
而且,作為有品級的高手,他敏銳地感覺到周圍有一股無形的壓力,正壓制著他的內力流轉,以至於有些喘不過氣。
難道是面前這小子放出來的?
「他不會對我如何,下去。」
宣宸的話向來說一不二,對陸拾還能解釋兩句已經是對貼身侍衛的優待了。
陸拾心裡萬分擔憂,但無法違抗命令,勉強抬手,「是。」他緩步走向門口,直到經過裴星悅之時,不禁低聲警告道:「不關你是誰,若王爺有個萬一,天涯海角龍煞軍必將你碎屍萬段!」
裴星悅握緊手中的半塊玉佩,眼神都沒移一下,對這種朝廷走狗不予理睬。
就憑這些人,能奈他何?
陸拾帶著龍煞軍離開,在宣宸的目光下又憂心忡忡地關了門,甚至還能聽到昭王吩咐了一句,「走遠點。」
得,聽都不讓聽。
當一室寂靜之後,裴星悅才隱忍著暗怒,冰冷地問:「說,你把他怎麼了!」
他?
宣宸笑了笑,陰鷙的眼睛難得露出一絲溫柔,不過極淡,很不明顯,反倒是目光貪婪而又放肆地落在面前的青年身上。
那雙貓兒般瞪圓的眼睛,即使燃燒著怒火卻依舊清澈得如同琉璃,高挺的鼻樑下是因為焦急和忍耐而死死抿住的唇,緊繃的下顎梗著修長的脖頸,弧度優美,銀色的寬腰封勾勒出精瘦有力的腰……
他一寸一寸地從上往下打量,曾經只到他眉骨位置的少年,已經在這八年裡如柳枝抽條,成長為一個挺拔的男人了。
宣宸看他一身紅衣朝陽似火,全身散發勃勃生機,簡直耀眼得令他無法移開眼睛。
真好啊,自在於野,擁有高強的武藝足以快意江湖,肆意灑脫。
可惜,這樣的人就要被他拉到這污濁泥潭中了。
「你把他怎麼了!」裴星悅見昭王只看著自己不說話,陰險地仿佛在琢磨著怎麼使壞,心中憤怒越盛。
他握緊拳頭,心說但凡昭王敢說出不利於小哥哥的一個字,他不介意讓這暴君感受到什麼叫瀕死的絕望。
這種壞胚子,一味妥協是沒用的,只有先行控制住他,才有可能爭得一線生機。
宣宸見他眼睛都快冒出火花了,好笑之餘,又有那麼點感動,但接著難以遏制的怒火也燒了起來。
是誰口口聲聲說一定記得,即使化成灰都認得,然而他近在咫尺,卻有眼無珠,真是一個大大的瞎子和騙子!
這憤怒的情緒如潮水般湧來,很快又被窒息的悲涼所淹沒,試想如今的自己,又怎麼能期待別人認出來?
他將這份酸澀揮去,揚眉露出銳利的眼睛,反問:「本王的東西,你搶去作甚?」
什麼?
裴星悅一怔,難以置信道:「你的?」
宣宸但笑不語。
裴星悅便從脖子裡抽出自己的半塊玉佩,兩個一合,雖稜角因為多年的把玩已經包漿圓潤得無法拼合,但依舊能看出原本是同一塊的。
他抬起來展示給宣宸看,「這分明是我的!」
宣宸沒反駁,「的確是你的,可你送我八年了。」說這話的時候那笑意根本不達眼底,甚至充滿了無盡的惡意,喚道,「小、星、悅。」
這三個字磨著宣宸的牙齒吐出來,卻將裴星悅的全身點了穴,僵硬得無法動彈,連同脖子,都好似灌入了鐵水泥漿,扭一下就得咔咔作響。
小星悅……這是小哥哥取笑他的時候才會這麼叫他。
可他溫文爾雅的小哥哥呢?難道變成了面前這個滿身憂鬱,充滿戾氣的昭王了?
怎麼可能!這明明就是兩個人!
他一瞬不瞬地盯著昭王的臉,一寸一寸地看,似乎不敢相信,而後者則微微抬起下巴,任由他以下犯上地打量,甚至戲謔道:「你可以湊近一點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