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渾身一震,兩難的抉擇讓她陷入絕望。
她的兒子,她的弟弟……她該怎麼選。
最終,她顫顫巍巍的手伸向了懿旨。
魚雙公公提醒道:「太后娘娘若是決定的話,那就照著抄一份,然後蓋上鳳印,按下手印。」
還要抄一遍?
為什麼?
「承安公若是看到你的親筆字,怕是會很高興。」宣宸的目光里充滿了惡念。
這簡直是在凌遲她的心!
太后要瘋了,她要瘋了!
「國師呢,國師為什麼還不來!」她在大殿裡嘶吼道。
然而沒有人應她,就國師對妖道的憎惡,沒拍死皇帝已經是這位大師看在大舜朝的面上,保持的最後涵養了。
太后親筆懿旨在鮮紅的鳳印和指印之下,最終別無選擇,還是完成了。
陸拾放開了皇帝,又拿著他的手按了指印,蓋上了玉璽,這樣一份出自親姐和親外甥的旨意,承安公府上下會死得很安心。
若世上真有惡鬼,他們究竟是來找昭王,還是背刺的這對母子呢?
太后跌撞地跑向了皇帝,握住他滿是血跡的手腕,心碎道:「皇兒,皇兒,沒事了,已經沒事了……快,叫太醫啊!」
守候在殿外的太醫們低著頭等了一會兒,沒有聽到昭王反對之聲,這才試探地走進來,接著眼觀鼻,鼻觀心,手腳麻利地替他包紮好了傷口。
宣宸一理衣袍,悠悠起身,餘光瞥過形容呆滯的皇帝,心念一起,仿若隨口道:「皇兄若是不想坐這把龍椅的話,那就再等幾個月,應該會有合適的人選了。」
他說完,便踏出了大殿,龍煞軍一一歸隊,如沉默的烏雲隨之離開。
皇帝的眼神微微一動,想要握緊拳頭,卻反而扯動受傷的手腕,面露痛楚。
*
這邊小樹林裡,正在蹲馬步的宋明哲雙腿顫抖,一張臉苦得掉汁,全身冒汗咬牙支撐著。
一直到一旁樹上染著的香盡紅點消失才噗通一下屁股著地,他氣喘吁吁地揉著腿抬頭看向裴星悅,卻見他大哥正望著昭王府大門的方向,若有所思。
「怎麼了?」宋明哲一把坐起來,警覺地朝四周望,擔憂道,「難道我們被龍煞軍發現了?」
他看著光明正大的燈籠,以及有肉有酒有魚的宵夜,如果裴星悅都是從昭王府里順來的,這麼明目張胆,不被發現才怪!
然而裴星悅卻搖了搖頭,他把水囊丟了過去,「無事,休息片刻。」
「哦……」宋明哲又安心了。
裴星悅管不了昭王,但是看著這有哥萬事足的傻小子,想到宣宸的話,不禁有些犯愁。
他在宋明哲身邊坐下來,「明哲。」
「嗯?」
「你聽說過陝州的事嗎?」
陝州……宋明哲喝了一口水,於是往裴星悅身邊靠一靠,低聲道:「哥,你指的是暴亂嗎?」
裴星悅一驚,「這你也知道?」
「我爹是尚書令呀,昭王的賑災出發沒兩天,他就得到消息了,只是朝廷急報慢而已。」
知道就好辦了,裴星悅便問:「那你怎麼看?」
怎麼看,宋明哲還真的不好說,他想了想道:「其實國子監就賑災這件事吵了很久,每次爭論起來都沒有結果,畢竟朝廷沒糧沒銀,還能怎麼辦?設身處地來想,如果真的活不下去,暴亂似乎是唯一的結局。」說到這裡,宋明哲又問,「也不知道現在平息了沒有,說來昭王這筆銀糧可謂是及時雨,太好了!如果安安撫好,應該能緩過來,怕只怕……有人貪贓枉法,層層盤剝,到不了百姓手裡。」
他有些擔心,畢竟昭王的手段再血腥,可地方太遠,威懾力大打折扣,而人的貪念又無止境。
裴星悅扯了扯嘴角,回答:「陝西節度使至今還在跟起義軍對峙,而賑銀中途被劫了。」
「劫了!」宋明哲簡直愣住了,他頓時暴躁道,「怎麼會被劫了,就沒人保護嗎?那陝州百姓怎麼辦,難道真的要落草為寇,被當做叛賊鎮壓?可明明是朝廷欺人太甚,盤剝太過,無人賑災所致啊!」
裴星悅看著宋明哲錯愕之下連珠的質問,目光盡顯憂心憂民,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而宋明哲問出口之後,忽然也意識過來,自嘲了一聲道:「對不住,大哥,是我過於激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