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倒也不是春霖嶺為難人, 選了這樣一個窮險極惡之地,蓋因此處獨特地形, 四面山峰常年有積雪,山坳溫暖四季如春,很利於草藥生長。
裴星悅一路背著宣宸進了山坳, 跋山涉水終於到了目的地。
而這邊宣渺和春霖嶺的神醫們已經準備好了——一口棺材。
棺材?
宣宸還饒有興致地繞了一圈, 拿手指的手指敲敲打打, 接著面露嫌棄, 似乎在說他好歹是堂堂昭王, 即使不用金絲楠木下葬, 好歹也該是冰玉雕琢的亡寢,這種又黑又冷, 不知道什麼質地, 不顯尊貴的棺材, 寒酸誰呢?
然而裴星悅卻一口怒火猛地從心底竄上來,若非他涵養極好,輕易不動怒, 這會兒就該一劍把這口棺材給劈了!
「渺姐姐,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他千里迢迢把宣宸帶來,不是要的這個結果!
宣渺一瞧他倆臉色就是知道誤會了, 連忙解釋,「這是春霖嶺按照妖道的屍泥陶罐所做的封棺,以黑沉木打造,陰陽泥封閉,足以營造假死狀態。就是時間太匆忙,黑沉木質地又太硬難雕刻,眾多師弟一起動手,邊邊角角還是有些粗糙,阿宸你將就躺一躺吧。」
什麼叫做將就躺一躺,春霖嶺說話都這麼隨意嗎?
不過話倒是聽明白了,裴星悅問:「為什麼宣宸要進入假死狀態?」
「因為苗疆蠱蟲此刻都在躁動期,這個人體內的東西,會將蠱蟲都吸引過來。」突然,一個帶著奇怪口音的男人走了過來。
他身材高大,五官深刻,不似中原人,衣裳也穿得稀奇古怪,頭上辮子很多,頭飾多用骨頭打磨,連同碎發一起全部垂在肩頭。
全身以黑色斗篷遮掩,唯有一截脖子露在外頭,可忽然有一道黑影爬過,像蚯蚓,像壁虎,也像蛇,太快了,連裴星悅都覺得自己眼花。
「你就是蠱師?」這時,宣宸問道。
「他叫多依,苗疆南阿部族的少族長,也是年輕一輩最優秀的蠱師。」宣渺介紹道。
宣宸沒去管那什麼封棺,而是頗有興致地看著他,問:「你特地在等我?」
那男人很誠實,「是的。」
如此乾脆,倒是讓宣宸有些意外,他側了側眸,心說可能是中原與苗疆語言有異,於是他又詳細地問了一句,「你從苗疆離開,到達中原,目標明確地來到春霖嶺,就是為了我體內的東西?」
多依還是點頭,「是的。」
這回不需要宣宸問了,裴星悅都覺得不對勁,「為什麼?」
多依皺了皺眉,他的中原話並不太好,有些蹩腳,一般能不說話就不說話,但眼前的兩個人,特別是那纏滿死氣的那個人,戒備心很重,他需要解釋清楚。
他說:「苗疆已經百年沒出現金蠶蠱了。」
「所以?」
「我來尋找讓地龍蠱蛻變的蠱蟲,那人說這裡有。」多依看宣宸的目光微微發亮,帶著炙熱和虔誠,猶如珍寶一般,「果然在你身上,我能感覺得到。」
這毫無掩飾的渴望讓裴星悅很不舒服,直接站在宣宸面前,質問:「是誰告訴你?他是什麼人?」
知道蛛王傀的,除了他倆就是宣宸心腹,再不濟還有一個京城裡的不悟,此外,就只剩下古月妖道了!
如果這是一個陷阱,裴星悅掌心微凝,具化象隱隱成勢,他不介意殺了此人,拷問春霖嶺!
大宗師的氣勢微微傾瀉出來,足以讓在場的人感到難受,這是動手的前兆。
春霖嶺的神醫或許醫術高明,但是武功不見得多高強,不過干大夫這一行的,常見的都是武林高手,而且命懸一線,醫患關係緊張,這種一言不合準備動手的事情見的可太多了。
宣渺頂著壓力趕緊遞來了一封信,「你懷疑多依,我們也一樣,小裴,你看看這個就明白了。」
信封上面只寫了一行字——乖徒親啟。
字跡龍飛鳳舞,跟主人一樣飄忽不定,裴星悅卻覺得非常熟悉,一瞧見整個人都愣住了。
他多久沒見到那老頭了,三年前他下山之後,就再也沒收到天都真人的消息。
大宗師的壓迫感頓時消失,他接過信,嘟囔道:「師尊怎麼還是這樣故弄玄虛,有什麼事不能跟我說嗎?」
宣宸從裴星悅身後走出來,瞥了一眼信封說:「所以指引你的人就是天都真人?」
「他很厲害,連我們大祭司都非常尊敬他,視為最尊貴的客人,也是給苗疆帶來希望的人,父親讓我務必聽從他的建議,來中原尋找……你。」這個你指的不是宣宸,而是裴星悅。
裴星悅莫名抬頭,怎麼又變成他了。
「那位客人說,只要找到身上帶著火的力量的年輕人,就能找到我想要的了。」說到這裡,多依面露微笑和欣喜,目光移到一旁的宣宸,「他說的很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