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開始,就無法停下, 無論發生什麼事,你莫要抵抗。雖然未曾授業傳道,但好歹也能當得起一聲師尊, 便相信為師吧。」天都真人的聲音難得嚴肅, 卻也溫和慈愛, 光聽著就令人安心。
宣宸心中微澀, 便問:「除了這天下, 您可還有未了余願?」
「唉, 說實話還挺多的,這輩子窮得叮噹響, 連身像樣的道袍都沒有, 身後事可不能寒酸了。」
宣宸聞言, 扯了扯嘴角,以玄凌山掌教的名號,去哪兒都會是座上賓, 這位大宗師若真要想財富,只需一句話,金山銀山盡歸他所有。
不過既然提了, 宣宸必須滿足,「那就如您所願,我必以國士之禮大葬。玄凌山對大舜,已鞠躬盡瘁,信守承諾。」
有些人能成為隻手遮天的攝政王不是沒有理由的,這聞弦知雅的本事一般人根本學不了。
這話要是對裴星悅說,後者必定撓著腦袋傻乎乎地回答:「行啊,師尊,回頭給您打口好棺材,讓您穿金戴銀下葬,徒兒每年給您燒多多的紙錢,在下面絕對不讓你沒錢花。」
氣都被氣死了。
天都真人一想到這裡,不禁啞然失笑。
「還有呢?」這邊宣宸又問。
「星悅作為掌教,不受當年誓言桎梏,他若願意,可出山開宗收徒,若只想逍遙,也可封山斷絕傳承,一切隨他。」
這話讓宣宸不禁面露驚訝,多少門派為了發揚光大不擇手段,這位真人卻豁達,直接將裴星悅肩上的重擔卸下了,拳拳疼愛之心令人羨慕。
宣宸頷首,「本王但憑他隨心所欲。」
「星悅與你,雖無夫妻之名,卻也差不多了,你替他磕三個響頭吧。」
宣宸起身,面向天都真人,雙膝緩緩跪下,雙手執過頭頂,以最高的禮節附身以額觸地,三下,之後再三下。
裴星悅的他磕了,屬於自己的,自然不能少。
天都真人點了點頭,「這便沒有遺憾了,來,開始了。」
*
宣宸的身體容納過太多人的內力,自在境如非伍、陸拾,至臻境有凌空劍和魚雙,合一境更有不悟,裴星悅……
每一種內力都不同,與他的契合度也不相類似,他最渴望,也最害怕的是裴星悅的內力,一旦入體,便會上癮,貪婪得想要更多。
而天都真人給他的又是另一種感受,包容、憐憫、厚重以及奉獻。
這位大宗師的內力沒有屬性,或者說天都真人已經剔除屬於自己的烙印,以此減少宣宸身體的牴觸,降低他的痛苦。
娟娟細流順著細密河道緩緩蔓延,以不可察覺的方式慢慢滋潤著被蛛王傀占據的經脈,遍布的蛛絲不僅毫無動靜,甚至舒緩地放鬆在這股奇特的力量之中。
這無疑需要精準的控制力,人體脆弱,奇經八脈複雜,五臟六腑稍有不慎,便萬劫不復。
這世上能做到這個地步的人少之又少,就算是不悟都沒有這份把握,唯有天都真人。
宣宸寒冷的身體逐漸變得溫暖,仿佛全身浸泡在溫泉之中,但又清楚地感知到,天都真人的內力唯一沒有覆蓋的地方便是頭腦。
蛛王傀本體所在的位置。
「地龍蠱。」
不知何時,大祭司和五位長老各自坐在他們周圍,多依將地龍蠱從身體釋放了出來。
南阿族在鼎盛時期,優秀的後輩頻出,地龍蠱、麒麟蠱、九毒蠱……次王級的蠱蟲每屆都有,但如今蠱王氣息消失太久,這些次王級的蠱蟲也很難再煉出了。
多依的這條地龍蠱還是大祭司和長老們不惜犧牲自己的蠱蟲才餵養出來,隱隱能突破成金蠶蠱,這個機會他們也必定把握。
那條黑色的長蟲,頭上小小地帶了兩個尖角,猶如即將化為龍的蛟,因為得名地龍。
它游向宣宸,順著手臂攀上了修長的脖頸,揚起頭顱似乎在嗅著這人身上的氣息。
滑膩冰涼觸感令宣宸毛骨悚然,突然,地龍蠱從他的脖頸鑽進了衣襟,接著一股疼痛從胸口傳來。
地龍蠱咬開了心臟的位置,鑽了進去。
宣宸的呼吸頓時急促,額頭瀰漫了冷汗,死死咬著牙才沒發出呻。吟,饒是如此,兩隻手也緊緊地蜷握著。
地龍蠱的入侵,無疑驚動了蛛王傀。
那一瞬間,宣宸只覺得腦殼中翻江倒海,一動不動的蛛王傀本體好似在他的頭顱里衝撞,對著心臟位置的地龍蠱發出警告。
他睜大眼睛,瞳孔皺縮失去了焦距,尖銳的劇痛讓他失了所有的想法和感知,只覺得自己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