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宋漁剛夾了口菜放進嘴裡,聽到這話,趕緊胡亂咽下:「那你等會也給陸思淵送一碗唄。」
「幹嘛?」
馮秀美掀開眼皮瞥她,心中隱約有種不祥的預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聽到宋漁說:「當時事態緊急,陸思淵為了拉我,也受傷了。」
當然,她自覺省略掉了事情發生的原始誘因。
馮秀美突然一哽,抬手作勢要敲她腦袋。
宋漁下意識縮緊脖子。
然而預想中的痛感並沒有傳來,她小心翼翼地把眼睛掀開一條縫,發現老媽已經把手收回去了。
馮秀美長出一口氣,語氣頗為無奈:「你說說你,把自己搞成這樣也就算了,還要連累別人。」
宋漁撇撇嘴,小聲嘟囔:「我又不是故意的。」
「啪」的一聲脆響。
馮秀美把筷子拍在桌面上,赫然起身。
「媽?」宋漁茫然抬頭,問她:「你要去哪?」
馮秀美沒應聲,端起白瓷盆就走,緊接著廚房裡就傳來碗盆碰撞的響動。
過了一會兒,等她再出來時,手裡多了個保溫桶。
「當跑腿工,替你還人情去。」她說。
「嘻嘻。」宋漁當即露出十分狗腿的笑容,隔空送她一個飛吻:「mua,最愛你了!」
馮秀美笑著擺擺手,沒好氣道:「滾滾滾。」
……
太陽早已落山,天空中只餘下最後幾縷晚霞。
直到房間內的光線暗到無法看清字跡,陸思淵這才後知後覺,順手按亮檯燈。
而他的視線全程都沒離開過面前的卷子。
今天這套模擬卷的最後一道大題難度有點大,他剛才試了一種做法發現不對,正在思考用另外一種。
房門就是這時候被敲響的。
「請進。」
余鳶推門而入,走路沒有半點聲音。
她走進桌邊,輕輕將保溫桶放在陸思淵手邊,聞聲開口:「剛剛馮阿姨,就是宋漁的媽媽來過,送了骨頭湯,說謝謝你今天幫宋漁,她還說……」
說到這裡,余鳶忽然一頓,視線下移,看向他的腿:「她說你受傷了,思淵?」
陸思淵渾身一震,趕緊把放在外面的右腿收到桌子下面,然後仰頭,對著她扯了扯嘴角,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正常:「沒什麼事,就是不小心劃到了。」
余鳶沒說話,仍舊盯著他看。
「真沒事,連血都沒流出來。」他強調道。
「那就好。」余鳶收回視線:「你做題吧,我先走了。」
說完,轉身就走,絲毫沒有留戀。
檯燈照出來的幽暗光線里,陸思淵盯著重新關合的臥室門怔怔出神。
自從前幾天陸宏達來過又被趕出去後,余鳶就變成現在這副模樣了。
不愛動,也不愛說話,無論做什麼都像是提不起興趣,好像留在這裡的只是一副軀殼,靈魂早就不知道飄到哪裡去了。
前幾個月信誓旦旦地保證要重新開始的話,仿佛猶在耳邊,但許下承諾的人早就忘了。
外婆每天都在嘆氣,肉眼可見地衰老了很多,原本花白的頭髮,如今幾乎全白了。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還能大言不慚地說出那種話。
「阿鳶,對不起,跟我回去好不好?」
「我跟她是包辦婚姻,都是家裡長輩要求的,我們之間沒有感情。」
「咱們搬家,換個地方重新開始。」
「我們一家三口,還像之前那樣不好嗎?」
「我都這樣說了,你還想讓我怎麼樣?」
「思淵是我兒子,我的種,身體裡流的是我陸家的血!」
「你以為你躲到這破地方就有用了嗎?」
「……」
很難相信,那樣醜惡的嘴臉會出現在陸宏達身上,在此之前,他可是小區鄰居口中出了名的好丈夫、好爸爸。
陸思淵重重地闔了下眼,強迫自己別再想下去。
過去的事情就是過去了,無論再想多少次都沒有機會改變。
而且他覺得噁心。
陸思淵垂下眼睛,沉默地擰開保溫桶的蓋子。
骨湯濃郁的香氣撲面而來,他端起來試了試,溫度剛好,於是一口氣歇地仰頭關下。
馮阿姨的手藝一如既往的好,只是今晚的湯似乎有些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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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讀幼兒園開始,十幾年的求學生涯中,宋漁從來沒有如此期盼過開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