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上,她知道鄒叔人不錯,對她們母女都很好,可情感上,她實在沒辦法跨過那道坎。
有時候,先來後到真的很重要。
她曾經擁有過世界上最好的父愛,所以不能接受有人代替那個位置。
半晌,宋漁輕嘆了口氣,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到衣櫃前,找出睡衣去衛生間洗澡。
出來後,隔著臥室門聽到外面有隱約的說話聲,一高一低,似是怕吵到誰,所以聲音比較小,聽不清具體內容。
宋漁握住門把的手倏然收緊,又慢慢鬆開,壓下心底翻湧的情緒,走到床邊掀開被子躺下。
頭髮還沒幹透,她暫時沒辦法睡覺,於是把枕頭立起來墊在身後,拿起手機準備繼續研究上次沒看完的特殊病例。
宋漁打開文檔看了幾行,發現思緒根本穩不下來,眼前的方塊字直發飄。
她煩躁地丟開手機,餘光掃到床頭柜上的相框,伸手拿過來。
相框是活動的,中間有跟中軸棍,兩面都能放相片。
照片上,宋漁坐在中間,頭上戴著卡片做的皇冠,面前是一個生日蛋糕,上面插著代表「18」的蠟燭。
馮秀美和宋永長分別站在左右兩側,笑意盈盈地看著她,而她正閉著眼睛在許願。
這是她18歲生日時拍的,也是全家最後一張合照。
宋漁盯著照片看了很久,然後動了動手指,翻到了另一面。
這邊,照片上同樣有三個人,更準確一點,是兩個人中間夾了個聖誕老人。
那年冬天她跟陸思淵來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剛好快到聖誕節了,在夜市上湊熱鬧拍的。
說來也巧,兩張照片的拍攝日期都是生日。
她和他的。
隔著玻璃罩,宋漁用食指在左邊穿著黑衣的人臉上蹭了下,仿佛這樣就能把他臉上的口罩蹭掉,露出後面的真實面容。
她闔上眼,試圖在腦海中拼湊出那張臉,但失敗了。
時間過去太久了。
早知道當初就不賭氣說要忘掉他了。
宋漁偏頭看了眼窗外,雨好像又開始下了。
她記得陸思淵消失的前一天,晚上也下了一場大雨。
當時她天真地以為陸思淵是因為他媽生病了才請假沒去學校的。
直到他連續三天沒出現,班主任在周六放學前宣布他轉學走了,並讓前桌几個男生把他的東西都搬到辦公室的時候,宋漁才意識到不對。
陸思淵又轉學了。
跟他的到來那樣,非常突然得轉走了。
他甚至連課本和試卷都不要了,就像語文課本上寫的那句:「我輕輕得走了,正如我輕輕得來,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宋漁那天回到家,馮秀美還問她怎麼了:「跟丟了魂似的。」
她突然想起什麼,緊盯著老媽的眼睛,還沒開口眼眶就紅了:「陸思淵轉學了。」
馮秀美恍然大悟:「啊?是嗎?這麼突然啊。」
滿腔質問的話都被堵了回去。
她還跑去敲了他家的門,來開門的是余阿婆。
面前的老人好像一夜之間老了十歲,原本花白的頭髮變成全白,身體佝僂得更厲害了。
聽到她問陸思淵,余阿婆的眸色暗了暗,只說:「思淵轉學去他爸那兒了。」
當然,宋漁也試圖給陸思淵發過微信,打過電話,全部石沉大海,不是紅色感嘆號,就是機械女聲告訴她:「您撥打的用戶不存在。」
至於嗎?
轉學就轉學,就不能打聲招呼再走?
而且轉學就不要朋友了嗎?
宋漁當時真的氣死了,堵著一口氣要把這個忘恩負義的人給忘了。
隔了很久之後,她不經意間翻出這張照片,突然發現,她好像真的想不起陸思淵的臉了。
為防止再忘記更多,她把這張照片列印出來,放在了相框背面。
客廳傳來關門聲,回憶被迫中斷,宋漁抬手摸了下頭髮,感覺幹得差不多了。
她把相框放回原位,拿起手機,解開鎖屏,退出文檔界面,確認明早的鬧鐘訂好了。
然後把枕頭放下來,被子塞進脖子裡,用下巴緊壓住,關燈睡覺。
臥室黑下來的瞬間,不知怎的,眼前忽然閃過一個黑影。
宋漁輕笑一聲,覺得自己真是瘋了。
怎麼隨便看到一個穿黑衣服的人就能往陸思淵身上扯呢?
第42章 寄養 大黑和小白
早上六點, 鬧鈴劃破一室寂靜。
宋漁噌地坐起來,關掉鬧鐘,掀開被子下床洗漱。
她快速收拾完, 剛打開房門,就收到了兩道目光的集體注視。
馮秀美詫異:「你今天怎麼起這麼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