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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曾……何曾對一個酒樓家的小公子這般客客氣氣過?

只是二爺有「言」在先,福祿不敢不照做。

萬一被爺聽見了,以爺言出必行的性子,是真會趕他出府的!

阿笙是早就被「啞巴」、「啞巴」給叫習慣了的,他也知曉二爺家的兩個小廝脾氣大不同。

福祿不似福旺,福旺沒什麼心眼,人也好親近。福祿不大一樣,有點瞧不起人,嘴也有點不大客氣,可從未刁難過他,也沒像有些人那樣欺負他是個啞巴,就是瞧著不大好親近而已。

冷不防見聽見福祿喊他「阿笙少爺」,還給他拱手作揖這般客氣,阿笙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很是有些意外。

彎著眉眼彎,因著拿食盒不方便,阿笙便朝福祿回了個躬身。

可福祿已經將身子轉過去。

阿笙自討了沒趣,也不惱,仍舊是一副笑模樣,拎著食盒,跟在福祿身後,跨進院門。

第3章 陪我坐坐

謝放如今居住的春行館,乃是前都督康閔的別院之一。

緊挨著總都督府。

前朝沒了,康閔這個總督自是再當不成。沒多久,仕途上不得志的康閔便鬱鬱而終。

謝放同康閔一位後人交好,便從對方手中買了這處別苑。

這別院既是前總督的住處,自是氣勢非凡。一進大門,迎面便是一座十分高大氣派的照壁。

前朝尚未覆滅時,這總都督府尋常百姓如何進得來?

阿笙頭一回來時,便被這高大的照壁驚了驚。一般有身份人家的家底或者是普通百姓家中也會有這照壁,可從來沒瞧見過這麼大的!

阿笙不是第一次,也便沒有再像頭一回來時那樣,仰著腦袋,微張了嘴,好半天沒回過神來。

他低垂著眉眼,目不斜視地、乖巧跟在福祿的身後。

穿過大堂,往後花園走去。

尚未走至後花園,便聽見一聲聲清脆、活潑的鳥鳴聲。

奇怪,今日怎的只聽見那金絲雀鳥在唱?

以往他來時,每回總能聽見黃腰柳鶯同紅嘴相思鳥在那兒一同競技,聲音一隻賽一隻地亮、脆,響,高……以至於那金絲雀鳥都不張嘴,只垂著腦袋,只顧埋頭梳理自己那一身漂亮的杏黃羽毛。

今天這金絲雀鳥怎的這般活潑,像是忽然對自己信心十足了,聲音裡頭都透著得意。

是黃腰柳鶯同紅嘴相思鳥同時病了?

阿笙微仰著腦袋,去瞥那廊檐下的一溜鳥籠,待至瞥見近乎全空了的籠子,大大吃了一驚。

符城誰人不知二爺就喜歡這些個小生靈?

原先廊檐下籠子裡的那些鳥呀,雀啊什麼的,要麼是符城當中的貴紳托人找了那些毛色好,音色亮的送給二爺,要麼是二爺自己斥重金去那些玩鳥的人手裡頭買的。

每一隻都是心頭好。

怎,怎的全空了?

阿笙望著那空了的鳥籠,猶自出神。

冷不防,同一雙漆黑幽深的眸子對了個正著。

二,二爺?

可不麼,那站在綠瓦挑檐下,伸手逗鳥的人,不是謝二爺是誰?

心登時就跟戲台上被敲的大鑼似的,「咚咚」!「咚咚!」一聲賽一聲地響。

險些連手中的食盒都要拿不住!

阿笙慌忙低下頭去——

怕冒犯了謝二爺。

長廊屋檐下的鳥籠里,金絲雀站在棲木上,得意地仰著腦袋,扯著歌喉放聲唱曲兒。

謝放站在廊檐下,將手靠在籠邊,那雀兒以為有吃的,便將腦袋從籠中探出,親昵地蹭著他的指尖。

謝放不由地低頭去看自己的手。這隻手修長、漂亮,遠沒有日後的可怖的疤痕。

記得剛重生的那幾日,便是拿衣服都會手抖,喝湯都會灑了水,夜裡更是被噩夢纏身。夢得最多的,除了阿笙,便是他這雙手被幾十號人踩在沾滿塵土的地上,反覆地碾壓、踐踏……

一身冷汗地醒來,涼衫都濕透。

天色未亮,鳥聲已起。他便躺在床上,睜著眼,聽著那鳥啼聲,不再讓自己睡過去。

待到稍微能下床走路,他總算漸漸地重新適應雙手完好的日子,夜裡不再噩夢連連。

這段時日,還多虧了這鳥叫聲。是這鳥叫聲提醒著,他已經從前塵噩夢中醒來。

天氣好的時候,他便會喚來福祿或是福旺,攙他到這院子裡,走走,坐坐,看看、逗逗這籠中的雀兒。

其它只鳥兒都已被他親手放了,尋找它們的自由去了。

獨獨只留了這一隻金絲雀鳥,是因為這一隻,最像他——

空有響亮的名頭,漂亮的毛色,卻是連叫聲都不是最出彩的,連柳鶯同相思鳥都及不上。

如同他這個謝二爺的名頭,聽著好聽,實則不過是個虛名。

他是幾個兄弟當中最不成器的。

沒有大哥的權勢,也沒有幾個弟弟那樣有著可以仰仗的母家,他對權勢、富貴亦無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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