鬻字畫謀生而已,那麼多文人做得,他謝南傾如何做不得?
便當即寫了幾幅字,托「友人」找合意的賣家。
約在他入住的客棧碰頭。
「你以為你謝南傾的字當真值數十大洋?謝老已辭世,如今謝家是大爺做主,大爺登了報,早已將你從族譜中除名!就這種破玩意兒,我呸!」
賣家將他的字畫洗漱扔於他的臉上,「友人」在旁只是冷笑著。
他方才可笑地意識到,原來一切不過是局。
一場刻意為羞辱他而設的局。
因著欠下諸多酒錢,他被從酒樓轟了出去。
「沒錢還要充大爺,給我打!」
「給我狠狠地打!!」
那麼多拳頭落在他的身上。
那麼多雙腳,碾過他的手。
是阿笙,將一灘爛泥的他,背了回去……
他至今沒有想到阿笙小小的軀殼裡,怎會那般有毅力。
先是替他將人趕跑,又背著他,走了好幾里的路。
酒不是一夕之間便戒斷的。
各中辛苦,血淚,倘使不是阿笙陪著、看著,前世的謝南傾,絕活不到慶和十年。
…
聽說二爺自大病一場後,胃口便總是欠佳,阿笙杏仁般的眼睛睜大,賽過棋子黑一雙眼睛盛滿擔心。
「可有請大夫?大夫怎麼說?」
阿笙的手又在自己的小腹前比劃了下,意思是,爺現在肚子可會不舒服。
謝放瞧著阿笙的這個動作實在可愛,忍俊不禁,唇角噙著笑意,「晚上吃得不多,所以不會不舒服。」
聞言,阿笙緊皺的眉頭這才稍稍松解了一些。
那便好。
倘使他害得二爺身體不舒服,他定然無法原諒自己。
「是二爺不對,教阿笙擔心了。二爺答應阿笙,日後定會勤加鍛鍊,可好?」
這一世,他是要同阿笙白頭偕老的,自會好好保重自己,再不會糟踐自己的身體。
阿笙耳尖羞紅。
二爺這般正經地向他保證,仿佛他是二爺什麼重要的人,他的擔心當真是什麼緊要的事。
心裡頭卻還是放起了焰火。
噼里啪啦地,心也跟著暖呼呼的,臉頰一陣陣發燙。
阿笙點了點腦袋,彎著唇笑,露出一對深深的酒窩。
想著自己吃的餛飩裡頭有蔥,怕蔥黏在牙齒上,又慌忙用手捂住嘴。
小阿笙的心思全寫在了臉上。
謝放哪裡會猜不透。
失笑著伸手揉了揉阿笙的腦袋,「那阿笙也要好好照顧自己。」
阿笙傻了。
二,二,爺,摸,摸了他!
阿笙整個人都暈陶陶的。
謝放見他這副傻乎乎的模樣實在可愛,沒忍住,輕捏了下他的臉頰,「可有吃飽?」
阿笙已是點頭都忘了。
只顧著傻愣愣地盯著二爺瞧。
怕冒犯了二爺,又慌忙回過神。
只管用力點著腦袋。
飽啦!
真的飽啦!
這是他吃過的最好吃,最填肚子的一碗餛飩!
…
方家宅院在青柳巷。
就在長寧街頭後的那條巷子。
臨水,岸邊種著兩排垂柳,春夏時節,楊柳依依。
從前,阿笙和爹爹兩人收了工,走在清流巷,只要是有月亮的日子,抬頭,便能看見清月或者是圓月,掛在梢頭、檐下,也有時月亮就就那麼當空懸著。
綠柳就在月光下,於清風著輕拂著。
還曾經……撞到過一對有情人在樹下約會。
爹爹拉了他的手快走,他卻好奇地一再轉過腦袋,惹得那人破口大罵,粗著嗓子,問他一個小啞巴看什麼看,是不是想吃拳頭。
聽聲音,竟是相識的!
阿笙尚未嚇著,倒是爹爹強行拽著他走了。
阿笙人雖然被拉走,可月下柳樹下,相擁的兩道身影卻牢牢地印在了他的腦海里——
他隱隱瞧見那兩人的唇碰在了一處。
好,好像……就是在這棵柳樹下。
「阿笙——」
「阿笙——」
阿笙陡然回過神,對上一雙溫柔深邃的幽深眸子,「在想什麼,想得這般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