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笙撫摸著烏梅,放慢了腳步,眼底掙扎著。
他是不是最好同二爺道個歉?
「我這食盒裡裝的是雞湯,一大早,便讓師傅放在灶台上煨了。我拎著這雞湯出門,先是去了長慶樓,後又去了青柳巷。從青柳巷出來,又過了長寧街……」
阿笙方才在心裡頭圈勸解了自己半天,乍然聽說這食盒裡頭裝的是雞湯,雞湯還是二爺一大早便讓師傅在廚房灶台上煨的,心裡頭又難過了一回。
又聽說是二爺親自拎著雞湯出了門,心裡頭已不是難過可以形容,簡直是難受。
心好像是一團揉皺的紙張,皺皺巴巴,無一處是平整的。
阿笙想將自己的耳朵給捂起來,不想再聽下去,及聽得長慶樓三個字,阿笙忽地一怔,待聽見「青柳巷」,阿笙抬起臉,陡然瞪圓了一雙杏眼,不可置信地看著二爺。
二爺這,這雞湯,莫,莫不是……
謝放注視著阿笙的眼睛:「阿笙,我今日總算知曉,你每日要拎著食盒,過長寧街、福橋,到鳳棲街究竟有多累人了。」
他一向知道阿笙每次來春行館,都不會輕鬆。
然而,知道同真正切身體驗了一回,到底不同。
且不說日頭多曬,單就這手指被食盒勒著,滋味都不好受,更勿論,除卻春行館,阿笙有時未必只送一趟。各中辛苦,自是加倍。
阿笙的心兀自跳個不停。
不,應該是他理解錯了,或者只是一些巧合。
二爺這雞湯,怎,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是為他備的?
而且二爺方才聽二爺說,二爺去了長慶樓,又去了青柳巷……
二爺去了長慶樓,從夥計口中得知他在家,所以去他家裡尋他這尚且說得通,可二爺又怎知他在臨水街?
「阿笙可喜歡喝雞湯?」
二爺的話清晰地傳入阿笙的耳里。
阿笙微張了張嘴,明明他真真切切地聽見了二爺說的什麼,可總還是疑心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謝放明知故問:「怎麼不說話?可是不喜歡?」
阿笙倏地回過神,趕忙搖頭。
意識到這會兒搖頭可能會讓二爺誤會,又忙點了點頭。
他這又是搖頭,又是點頭的,本來對他來說有些大的斗笠便往下掉,遮住了他大半張臉。
謝放再次將他的帽檐微微抬高了一些,唇角噙笑,「逗你的。」
阿笙仰起臉,不確定地看著二爺。
是哪一句在逗他?
還是方才所說的,拎著出門,從長慶樓,又到青柳巷那一段,全是再逗他?
因阿笙仰著臉,謝放將他表情變化都看在眼裡。
沒等阿笙難過,只聽二爺道:「只方才這一句是逗你的,我都拎了一路了,阿笙要是回說不喜歡,那二爺可真要將腦袋埋在阿笙胸口痛哭了。」
阿笙臉頰驀地一紅,移開了目光,牽著烏梅往兀自前走。
不,不是說男兒有淚不輕彈的嗎?
像是店裡的阿泰、阿松他們,惹了禍被喬伯伯罵,也從不輕易掉眼淚。便是哭,也都是背著人哭。
哪,哪有像二爺這樣,將痛哭這件事給掛嘴邊,還,還埋在人胸口哭的,
二爺又在逗他。
兜里將阿笙整個腦袋都給遮住了,二爺再瞧不見阿笙通紅的耳根同脖頸。
手裡頭拎著食盒,謝放不緊不慢地走上前,同阿笙搭著話:「阿笙可會煲雞湯?」
阿笙臉頰的熱度尚未褪去,聞言,還是點了點腦袋。
煲雞湯不算難,只要將食材跟調料準備好,再注意看著火候便可。
只是難就難在母雞的挑選上,還有食材的準備功夫上。
譬如什麼時候放調料為宜,放多少合適,最為重要的是什麼時候需要開大火,什麼時候又要將火候調小慢燉,如此,煨出來的雞湯才能味鮮肉嫩。
「有機會,阿笙教二爺煲雞湯可好?」
阿笙下意識地點頭。
待點完了頭,呆了呆。
二爺家中便有廚子,吃什麼只需要吩咐下去便可,學,學煲雞湯做什麼?
…
「爺爺,我們要去哪兒?」
小石頭的步子漸漸地慢了來,捧著骨灰盒的手也越來越低。
虞清松久病尚未好全,這麼抱著骨灰盒,尚且有些吃力,更勿論小石頭。
瞧出孫兒的手臂都在輕微發顫,虞清松很是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