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載功說著,手背在報紙版面上用力敲了敲,「你看看,你看看……咳咳咳,你看看這幫東洋人又幹了什麼好事!大雪天的,讓百姓接受他們的盤查,沒有證據,就把人給抓走。這是在,咳咳咳,這是在咱們的地盤上,打咱們的臉啊!」
東洋人對北城茂雲區一帶的胡同進行挨家挨戶搜查,且在雪天,於胡同口設置關卡一事,上了北城日各大報紙。
在自個兒的地盤上,竟然被當成了嫌疑犯對待,未免太叫人屈辱。
百姓對北城當局的不作為愈發不滿。
學生上街遊行,要求北城當局必須出面同東洋軍談判,無條件釋放無辜被捕的百姓。
北城當局不但未滿足學生的需求,反而派兵強勢疏散遊行隊伍。
北城多家報社發文譴責北城當局,更有甚者,要求北城市徐硯長下台。
咳嗽得太過厲害,謝載功臉頰泛紅。
韓管家忙走到老爺子背後,給老爺子拍背、順氣,寬老爺子的心,「哎。這個事您也無能為力啊。虧得老爺那日拒絕了裕田幫忙調查的要求,要是老爺那日答應幫裕田,今日麻煩才大呢。」
報社這波口誅筆伐裡頭,必然會有老爺,那事情可就大了。
謝載功聽後,心情並未放鬆絲毫,他掩嘴咳嗽了數聲,語氣沉重地道,「裕田禾豐一流,狼子野心,就怕一切都,咳咳咳,一切都只是個開頭。咳咳咳——」
「咱們還是先別說話了。您瞧,這咳得愈發厲害了。來,咱先把藥給喝了。」
韓管家端起桌上的藥碗,用手背試了試溫度。
天氣冷,藥涼得也快,韓管家舀起一勺藥,送到老爺子嘴邊——
「叩叩叩。」
「父親——」
勺子稍稍沾唇,門外傳來敲門聲,謝放的聲音隨之響起。
因著未經謝載功允許,故而並沒未擅自進門。
老爺子轉過頭,朝房門方向看了一眼,「進來吧。」
謝放推門進來。
老爺子一見到二兒子,便眼露無奈,「咳咳咳,我不是同你說過,我近日感染風寒,讓你們都免了晨昏定省麼?」
怎麼還是往他這兒來了?
謝放雙手作揖,「兒子此番前來,是有件事想請父親定奪。」
「何事?」
謝放遲疑著,並未立即回答。
眼神交流間,謝載功便明白了兒子的意思,他對韓管家吩咐道:「老韓,咳咳……你先出去吧。咳咳咳……」
「是。」韓管家應了一聲,放下手中的藥碗。
已經走出幾步的他,似是忽地想起什麼,停住了步子,對二少爺道,「二少,容老奴多嘴說一句,請您務必好好勸勸老爺,老爺到現在一口藥都還沒喝呢。你可要幫忙盯著,老爺將這藥給喝完。不喝藥,這病哪能好。」
謝放點了點頭:「好,我一定好好勸勸父親。」
「老奴告退。」
韓管家關門出去。
「坐吧。」
謝載功對謝放吩咐道。
「謝父親。」
謝放依言,在對面的位置坐下。
「現在可以說了,咳咳咳,你要同我說什麼事?」
餘光瞥了眼關上的房門,謝載功看著二兒子,出聲問道。
謝放並未直接回答,而是從衣袖裡頭,抽出一封摺疊整齊的信箋。
「這是大哥擬定的關於您六十歲大壽的賓客邀請名單,裡頭有幾個人,我覺著不大妥當。我委婉地同大哥提了提,大哥表示這些名單裡頭的人,您都已經事先過目過。」
「賓客邀請名單,你大哥確實是根據,咳咳咳,根據我的心意擬的,我也確實事先過目過,怎麼,有,咳咳咳,有什麼問題麼?」
語氣里,多少帶點詰問的意思。
謝放神情未變,只是淡聲道,「還請父親打開看看。」
謝載功皺著眉,攤開手中的信箋。
待瞧見名單上「裕田禾豐」四個字,心尖已是驀地一跳,再瞧見名單裡頭,好幾個成為了東洋人的翻譯,站到了百姓同國家對立面的叛徒的名字,饒是素來沉穩的謝載功這會兒也不由地一陣後怕。
「老大實在是……」
謝載功指尖攥著信箋,神色難看。
當著二兒子的面,謝載功並未罵出難聽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