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對時局麻木,也有人對時局格外地敏感,嗅出這其中暗藏的兇險。
「老爺,這讀報的時間要是太長,也費精神頭。要不,您想將藥給喝了,早些休息?」
韓管家垂首立在老爺子的身前,瞧了眼牆上的掛鍾,輕聲地問道。
受大兒子謝朝晞幾次三番的荒唐行事的刺激,謝載功的身體較開春時的那場病還要差上一些。管家擔心老爺子的身子。
謝載功坐於書桌後頭,手中的報紙翻過另一頁,「我還沒有老到,連看個報紙都費勁的地步。」
聽出老爺子話里的不悅,韓管家未敢再多言。
謝載功:「老二回來了嗎?」
「給二少爺的院子遞過話了,想來二少若是回來,定然會第一時間過來向您請安。」
韓管家的話聲剛落,外頭小廝通報,二少來了。
韓管家笑著對走進來的謝放道:「巧了,老爺子剛念叨著二少您呢。」
趁著謝載功不注意,悄摸地給謝放使了個眼色,又瞄了瞄桌上的湯藥,意思是讓勸老爺子早些把藥給喝了。
謝放收到管家的眼神,微一點頭,嘴上笑著應了一句,「這般巧。」
謝載功合上報紙,抬起頭,「回來了?」
謝放拱手行禮,「父親。」
韓管家識趣地退下,給父子兩人私密的說話空間。
…
房間門關上。
牆上的掛鍾叮叮噹噹地響了幾聲,是整點報時的聲音。
謝載功從書桌後頭走出。
謝放向前攙扶老爺子,被後者擺手拒絕。
謝載功走到圓桌旁,比了比凳子,示意謝放也坐,兩個人坐著說話。
甫一落座,謝載功便開口道:「你今天回來的時間晚了一些。」
謝放並未相瞞:「去探望了一位朋友,耽誤了些許時間。」
謝載功提醒他:「人言可畏,你也該注意一些。如今外頭可是都在傳,你在符城欠了風流債,如今正主找上門來了。」
自從康沛嫻一行人在北城落腳後,出於過往情誼,謝放去探望過幾回。
因著有一回謝放晚歸,被謝載功問及去了何處,謝放也是話的話,便是去探望了朋友。後來有些言語傳入謝載功的耳里,方知探望的竟是一位身懷六甲的女性,還是人家的媳婦。
今日謝放一提去見了朋友,謝載功自是心知肚明。
謝放:「兒子問心無愧。」
因著白天很忙,便只能晚上抽時間去。
今日,他是因為打探到了一些方銘揚的消息,故而去見了康小姐,也便是如今的方夫人回。
兩人見面時,都是在大廳,康沛嫻的婢女同她夫家的管家、隨從也都在,從未存在過兩人單獨相處的情況。
謝載功:「我知曉,你素來行事知分寸。」
倘若南傾當真同那位康小姐有什麼,不必等到他開口,南傾只怕就已經主動要他幫忙張羅婚事。
先前他亦想過,幫南傾尋一門親,只是因著朝晞行事愈來愈荒唐,想著怎麼才能領他重新走入正途,一耽擱,拖到現在,竟都未能辦成。
從父親的語氣當中,謝放聽出老爺子並不是不快之意,想來並不是要過問他同康小姐的事情。
於是,便安靜地等著父親提起正事。
果然,謝載功話鋒一轉,「我聽聞,你在找人,接手出東郊鐵礦的開採權?」
謝放笑著道:「什麼都瞞不過父親」
謝載功雙目銳利地直視著他:「這開採權你好不容易才要來的,如何便要轉讓出去?」
「東郊鐵礦本就是國家的,亦非我個人所有。咱們謝家既是要南遷,東郊鐵礦的開採權,早日轉手為好。」
北城於他,不是歸鄉,但對於許多老北城人而言,北城便是他們最後的歸處。
「我已經徵求了林市長的同意,目前有幾位北城商會的老闆同我在談這件事,父親請放心。」
「你倒是有格局。」
謝放笑了笑。
當初他執意要拿到東郊鐵礦的開採權,很大一個原因,便是不能落入東洋人手中。
如今鐵礦在順利開採,又有盛將軍為之保駕護航。接手者手腕足夠,想來問題不大。只要這鐵礦最後不要落入東洋人手中,開採權是不是歸他,他並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