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的,且怕極了。
小時候,他見過革命黨人被槍決的情形——
「砰——」地一聲槍響,人的腦袋出現一個血窟窿,人臉都被打爛,身子像是被驟然砍斷的一棵樹,就那樣倒在了地上。
他害怕,害怕警方無法還他清白,害怕自己也會像小時候看過的那位革命黨人那樣,躺在冰冷的地方。
似是感覺到阿笙的情緒,謝放擁住他,「都過去了。我們回家,嗯?」
阿笙紅著眼,在二爺懷裡,用力地點了點腦袋。
…
「來,來,來!跨火盆。」
阿笙被接回家中。
方慶遙早早便備了火盆,手上拿著沾了水的柚子葉。
陶管事、陶嬸以及阿貴,福祿、福旺兩人都站在門口。
大傢伙都等著阿笙回來。
阿笙沒想到除了爹爹,大家都在門口迎他,眼睛有些濕潤。
他從火盆上跨過去方慶遙便用柚子葉在他身上輕拍了拍,聲音帶著些許哽咽,更多的事高興,「跨過這個火盆,往後啊,大吉大利,平平安安。」
阿笙從火盆上跨過去。
福旺帶頭鼓掌,還用手肘碰了碰福祿,示意他也一起鼓掌。
福祿往常總是嫌棄福旺幼稚,這會兒卻是配合拍起了手。
阿笙跨過火盆,謝放走上前,從方慶遙手中拿過柚子葉。
方慶遙先是一愣,片刻,他用手背拭去眼尾的潮濕,伸手抱住阿笙,拍了拍他的後背,「爹爹熱水還有換洗的衣裳也都你備好了,就放你樓上的浴室裡頭,你先上樓洗個澡?回頭爹爹再親自下廚,給你做好吃的?也當慶祝你平安回來。」
阿笙鬆開爹爹,不贊同地搖了搖頭,手裡頭比劃著名,「不行,爹爹您的手不宜拿鍋鏟。」
爹爹的手受過傷,這些年一直不太能夠拎重物,炒菜跟顛勺也不行,容易犯手疼的舊病。
方慶遙試圖同阿笙商量,「就這一回……」
阿笙仍是不贊成。
謝放打圓場,「阿笙這幾日在巡捕房想必也沒有睡好,洗完澡,不若我讓福旺送點吃得去他房裡,稍微墊下肚子,讓他先睡上一覺。等他睡醒,方叔再指導後廚師傅做阿笙愛吃的?」
方慶遙一聽,懊悔不迭。
是了,光想著阿笙在巡捕房裡頭吃不好,險些忘了,那樣的地方除卻吃不好,多半還要擔驚受怕,估計這幾日都沒怎麼閉眼。
還是二爺想得周全。
方慶遙也便改口道:「行。那就等你睡醒後,爹爹在告訴後廚的師傅你愛吃什麼,偏好什麼口味,晚上咱們吃頓大餐,這總行了吧?」
阿笙感激地看了眼二爺,方才對爹爹點點腦袋,「好。」
…
阿笙上樓洗澡。
他動手除去身上的衣裳,抬頭不經意間瞧見鏡子裡自己一身髒兮兮的衣袍,便是頭髮都亂糟糟的,還有許是巡捕房裡頭太髒,他不適應,臉上還起了幾個紅疹子,簡直不能更糟了。
阿笙恨不得一頭將自己給埋水裡。
二爺騙他!
他哪裡不髒了?
簡直就髒死了。
…
阿笙洗過澡,一邊用肩上掛著的毛巾擦拭濕漉漉的頭髮,一邊往房間走。
阿笙推開房間門,微微一怔。
房間裡,二爺坐在床頭,在低頭看報。
聽見開門聲,謝放抬起頭,「洗完澡了?」
阿笙睜圓了眼。
「不用這般慌張,便是方掌柜知曉我來房間找你,也只當我來探望你。」
謝放合上手中的報紙,將其放在床頭柜上,他朝阿笙走過去,「怎的頭髮沒擦乾,就出來了?小心傷風。」
說罷,拉著阿笙在床上坐下,拿過阿笙手中的毛巾,替他擦拭頭髮,「我猜這個點,你應該差不多也該洗好澡了,便吩咐廚房做了碗三鮮面,遲點福旺會端上來。」
阿笙全然沒注意二爺說了什麼,他的注意力全在二爺擦拭他頭髮的那雙手上——
隨著擦拭的動作,二爺的手指不時擦過他的耳朵,還有脖頸的肌膚。
阿笙放在大腿上的雙手,緊張地收攏。
第278章 你摸摸看
「應是差不多了。你自己摸摸看?」
摸,摸哪裡?
阿笙神思不屬的,連二爺說了什麼都沒聽清,身子輕顫了下,滿臉羞紅,微帶著慌張抬起頭。
「怎麼臉這麼紅?」
謝放將手放在阿笙的額頭,擔心他會不會是在牢里感染了風寒,這會兒發起了燒。許是阿笙自己都沒有發現,他們也便沒有察覺。
「沒,沒什麼。」阿笙搖著頭,比劃著名,「可能是剛洗過澡,有,有些熱。」
「這樣。」謝放拿開了手,阿笙臉雖很紅,額頭卻是沒有特別燙,卻還是不放心,「身體可有不舒服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