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思忖著, 便見百里初行恥辱地抿了抿唇, 艱澀道:「……情蠱。」
「……」
場面沉默了少頃。
「情蠱?是我想的那種情蠱嗎?」曉羨魚瞧他純情模樣, 不由起了點頑劣的壞心, 她明知故問,「對方是如何用蠱鈴控制你的?」
百里初行:「……」
他腦海心頭,又不合時宜地浮起了某些畫面。
……旖旎生香的歡愉畫面。
聖教弟子的穿著極具特色, 通常頭戴琳琅銀冠,衣著大膽清涼,尤為鍾愛鈴鐺綴飾……每當做些什麼時,叮叮噹噹的聲響便在耳邊縈繞不去。
哪怕後來離開巫川,回到千里之外的滄瀾山,那鈴聲也總是不願放過他,夜夜入夢叨擾心神。
百里初行繃著臉,並不回答她的問題,只乾巴巴道:「……事不宜遲,天一亮我們便出發吧。」
然後逃也似的回了自己房間。
「這百里公子這麼不經逗,還挺純情。」曉羨魚扭頭看沈疏意,「對吧師兄。」
不料沈疏意眉心輕蹙,容色微凝,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你方才所問是何意?他又為何避而不答?」
曉羨魚:「……」
原來更純情的另有其人。
「……沒事。」她輕咳一聲,正色道,「明天見,師兄。」
*
次日一早,三人結伴出發。
雖然蠱母貼心地給曉羨魚指了去向,但他們唯一的線索也只有個模糊方位,再無其它。所以三人朝著西南一路直行,一路打聽。
曉羨魚回過神後,有一點想不通——蠱母為何會找上她?
難不成是被她身上渡魂師的氣質吸引而來,知道她能幫自己了結夙願?
人與鬼的思路到底不同,曉羨魚思來想去沒個答案,索性問問奚元。
她頭戴幃帽,點了靈的紙人就端端坐在她肩上,薄薄小小一隻,隔著輕紗瞧不分明。
曉羨魚微偏了一下頭,用氣音小聲問:「奚元,你們鬼魂出於什麼緣故會選中一個人?」
須臾,唯有她一人能聽見的嗓音悠悠飄入耳中:「執念。」
「不對不對,我是說蠱母。」曉羨魚一聽便知他理解錯了——蠱母對她能有什麼執念?
「那就不知了。」奚元笑了聲。
曉羨魚搖搖頭,打算不再琢磨。沒準這事本就只是個巧合,那蠱母總會敲開某人的門,不是別人便是她。
一路下來,百里初行很是照顧兩人。曉羨魚走幾步便嗷嗷喊累時,他半點兒也沒有急躁不耐,而是溫和地讓她停下休息,留沈疏意在一旁陪她,自己則腳不停地去附近打聽。
百里初行離遠了後,沈疏意偏頭看向曉羨魚。
曉羨魚本以為首席大人要斥她嬌氣拖後腿,然而他並沒有。
沈疏意漫不經心地抬起手,食指上纏繞了一絲靈光,是施術殘餘的痕跡。
方才百里初行離去前,他便神鬼不覺地在他身上留下了一道竊聽術。沈疏意半步天階的修為,對方必察覺不到。
曉羨魚微微一怔,旋即笑道:「師兄,默契啊。」
也難為在毫無交流……甚至因為隔著面紗、連眼神暗示都沒有的情況下,沈疏意還能猜到她的意圖,與她巧妙配合。
沈疏意勾了勾唇,懶聲道:「你倒有幾分戒心。」破天荒又吝嗇十足地誇了一句。
通過竊聽術可知,百里初行的行蹤無甚可疑,不過是在尋常地打聽,回來以後也會將一切如實告知,毫無隱瞞。
「我遇到一個好心的當地人,他勸阻我莫要再往前走了。」百里初行道,「若再往前,便會途徑『藥人嶺』,那是一處附近百姓避之不及的險地。」
「藥人?」曉羨魚道,「我在書上讀到過,許多巫川術士會將留著一口遊絲氣息的將死之人煉成藥人,使得他們的身體維持活著時的狀態,不死不衰,也無痛苦,專用來試蠱試藥。那東西應當不算危險。」
煉藥人乃巫川風俗,這種行為在當地人看來非但不邪惡,反而還十足神聖。有些百姓甚至會主動獻出自家將死的親人,給聖教或是一些術士煉做藥人,因為他們認為這樣才能讓至親的生命延續下去。
哪怕只有身體活著。
百里初行道:「藥人本不危險,倘若失控便不一定了。」
他將佩劍握在手中,「放心,我來保護二位。」
沈疏意和曉羨魚其實並不需要保護,不過在百里初行眼中,藥王谷弟子大概是沒什麼戰鬥力的。
醫修雖不能戰,卻必不可少。失蹤的人那樣多,不一定都死了,也許會有需要救助的倖存者。所以百里初行那時才主動問二人接下來的打算。
曉羨魚笑盈盈:「那便有勞百里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