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在墜夜城學來的一種攝人心念的邪術。
久不用此術,稍稍有些生疏。奚元瞥她一眼,沒說話,抬手漫出幽深黑氣,黑氣與魘息糾纏不休,躁狂不安的少年頃刻便被死死壓制住。
躍池劍回落至手中一瞬,術成。
然而曉羨魚剛觸碰到烏滿的心念,神色驀地一變,立刻解了術法。
她望向少年眉心扭曲湧出的魘息,有些錯愕:「那不是寄生,是詛咒。」
以魘為源的詛咒實在險惡得很,方才那一剎那,差點通過宿主的一縷心念渡來,爬到
她的識海里,好在她及時掐斷了聯繫。
奚元問:「哪種詛咒?」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詛咒。」曉羨魚輕吸一口氣,「他這樣還能活著,是因為被詛咒吊著命。」
看這少年形貌,便知他經受過多少非人折磨;或者說,他自己為了求死,做出過多少自我了結的行為。
有人不讓這少年痛快地死去,要他神智清醒,困在親族慘死殆盡的哀亡山谷里,不得解脫、不得超生。
奚元垂了垂眼,黑霧漫捲少年全身,最終徐徐蜿蜒攀向左心處。
找到了。
「小仙姑,殺了他。」他偏頭對曉羨魚道:「陣心在他心臟,毀去陣心,融骨飛雪陣即破。」
烏滿陷在黑霧裡,面頰被映照得隔外蒼白。這少年看起來不過十四五的年紀,真正活著的時候,想必是鮮亮活潑的。
而如今,似瘋似魔,不人不鬼,只剩了一具了無生機的人形。
他吃吃地笑了起來,有幾分猙獰意味:「殺了我……姐姐,我等了三百年,你終於來了,是為了殺我嗎?」
「此地山水,皆偏愛你,你是神靈認可的有緣之人,便是哀亡谷族人眼中最好的人。」
「可我總是忍不住想,當初若是你沒來該多好……你為什麼要來呢?」
「你不來,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第66章 不滅 前世今生,她還從未輸過。……
——你不來, 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曉羨魚握劍的手微微一緊:「你這話什麼意思?」
她光知道自己前世來過這裡,難不成哀亡谷的覆滅,還與她有關?
烏滿情狀癲狂, 好似聽不到她的話了,只垂著頭兀自呢喃:
「一切因你而起, 你就是個禍害, 禍害……」
怨懟的話音戛然而止, 黑霧翻湧, 無情地封住他的口舌。
奚元眸底滲出幾分冷意。
他微垂了垂眼,目光落在少年左心處。黑霧輕易便可貫穿他的心臟,可卻無法擊破陣心。
那陣心很獨特,以魘為源,天底下只有她一個人能夠擊破。
而覆在其上的「詛咒」宛如一道枷鎖,解開的方式和形態已被提前設置好。
——青煉山的劍術便是那把鑰匙。
那施下詛咒之人, 要她以最引以為傲的劍, 殺死一位久別重逢的故人。
其心可誅。
那個人在以這種方式告訴她,你掙不脫。
過去的, 斬不斷。
前塵往事終會捲土重來。
到了那時, 你那顆沾染故人鮮血的劍心, 還會幹淨如初嗎?
奚元偏了偏頭, 漆黑眼眸倒映少女白生生的側顏。或許他該竭力阻止這一切, 讓她不要回頭, 不要再探究過去。
不要再髒了你的劍心。
可轉念, 驀又想起幾幕不相干的零碎畫面。
一幕, 是許多年前。春雨淅瀝,少女立在孤峭懸崖邊,手執一枝梅花, 抖落殘瓣如雨,望過來的眉眼笑意明媚:「劍在我心,而我心——永遠不滅。」
又一幕,是那日在盈山,神棲洞中。
少女陷入心魔幻象,他探入一縷幽微神識,本欲直接破開幻象,卻看見大雪紛飛的拭劍台上,她隨意脫口的那句我天下無敵。
曾經最驚才絕艷的天才跌落深淵,失去所有珍視之物,碎劍、入魔、背滿身惡名。
於是所有人都覺得她理應痛苦、憎恨、失去本心。
連他也曾想錯過,以為她一度被魘骨主宰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