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男人冷哼,「縣衙要是管我們,我們也不會淪落至此,你以為我們想當劫匪嗎!?」
女人鬆開謹蘭,跪爬到車轅邊,對春水狠狠磕頭:「小姐高抬貴手,放過我們吧,我們不會再劫人了。我們也是迫不得已,三天,整整三天沒吃飯了啊!」
又哭又嚎,鼻涕眼淚都沾了泥土草屑,模樣好不可憐。見春水沒動容,趕緊叫上女兒一起求饒:「老天爺怎的如此待我們,好不容易安穩幾年,又打上了,害得我們無家可歸,哪裡都不肯收容流民,也不願給口吃的活命。我們真的沒辦法啊小姐,可憐可憐我們吧!」
一番話落下,女孩也跟著哭苦。春水眸光微閃,趕緊轉移視線,落在不遠處甩丟的斧頭上,上面血跡斑斑,儼然沾過不少人的血肉。
呼吸一滯,她搖搖頭:「對不起,我不相信你們願意洗掉手上的鮮血。」看向謹蘭,聲音平淡,卻又透著令人絕望的冰冷:「綁好了,大的小的一起送到縣衙關著。」
「是!」謹蘭得令,熟練地抽出腰間麻繩捆綁男人。
男人見自己真的跑不了了,雙眼猩紅充斥滿滿的怨毒,一邊咒罵春水一邊讓女人孩子趕緊跑。
女人不傻,怕自己也被拖進大牢,立即拖拽女兒飛一般竄進林里,不見蹤影。
謹蘭把擦車的抹布搓成團塞進男人口中,罵聲消停,耳根總算清淨。
把他綁在馬背上,重新駕車進縣城。
進了縣城,周圍熙熙攘攘,一輛馬車走走停停,上面還捆著一個人,不免引人注目,不少人指著馬上的男人偷笑,暗自猜測是哪家的下人偷跑被主家抓回來了。
春水掀開窗簾,望著人流車馬來來往往,人們衣著華貴得體,笑面春風,但也有不少人是衣衫襤褸、蓬頭垢面,走累了想隨便找個台階歇息,馬上就被店小二趕走。
若是坐在街道兩邊歇息,也會有巡邏的官差過來趕人。
春水沉默地放下帘子。
這一個月來光顧著研究面膜,沒關注過外界,沒想到流民都跑到臨雲縣了,戰況很危急啊……
將男人送到縣衙,春水和守衛打聽北蠻戰局,越聽心越沉。
……
最後兩罐面膜送完,春水從柳府出來,謹蘭扯著韁繩詢問:「小姐,直接回家嗎?」
春水踏上馬車,想了想道:「不,去錦繡樓。」
車輪緩緩轉動,謹蘭調控方向往錦繡樓駛去。
錦繡樓。
「十萬件?!」
萬素娘瞪大眼,難以置信地掏掏耳朵確認自己聽沒聽錯,指著春水結巴道:「你不是在唬我,要這多件幹啥?」
「你管我幹啥呢,」春水壓下她的手,「三個月內能不能做完?」
「不能,冬襖本來就難做,你還要配套的鞋,仨月做不完!」
素娘十分為難,捨不得這大單,又沒辦法按人家要求完成,只好忍痛割讓。
春水道:「那五萬件呢,能不能做出來?」
素娘眼睛一亮,忙不迭點頭:「可以!」雖然沒有十萬賺得多,但也是大賺。
春水點頭,與她交定金簽契書。
從錦繡樓出來,讓謹蘭駕車到鄰縣,找那兒最大的繡坊定下五萬套冬襖冬靴。
十萬套襖靴一共四萬兩。
好了,四萬兩就這麼水靈靈從指縫滑走,春水捂住發痛的心口,滿是怨念地凝視窗外的湛藍晴天:
死老天爺,我這麼盡善盡美,不惜花掉半身家當定襖靴贈給軍隊,能不能讓他們趕緊打勝戰結束一切啊!
千萬不要讓戰火越燃越大,我不想看到百姓流離失所,我也不想變成流民!死老天直視我——
……
春山村,李家。
李明好聽見兒媳說春水來了,趕忙從後屋出來,激動地搓搓手:「春水,這回要買啥,買地買田還是建作坊?」
春水笑道:「李爺爺真聰明,我要建作坊,在挨近村口前山的那塊荒地建。你給我找上次那批人來就行,還是一樣的工錢。」
說著,翻出一兩強塞給他:「辛苦爺爺!」
「哎喲使不得使不得!」李明好不接,春水直接扔桌上轉頭就跑,他去撿銀兩的時候人已經跑沒影了,站在大門前摩挲著銀兩稜角笑罵,「這孩子,總和我客氣啥!」
春水背著手,哼著小曲踱步回家,正好撞上程宿。
他一身木屑,背上掛著奇形怪狀的工具,看樣子剛從外面回來。見到春水時,喉結滾了滾,薄唇翕動,似乎想說什麼但又出不了聲。
春水上前拍掉他身上的木屑,抬眼對上那雙蘊著複雜情緒的黑眸,不禁疑惑:「怎麼了,想說什麼?」
程宿抿抿唇,最後扯出個笑,搖搖頭。
看他不願說,春水沒深究。想到今日之事,拉拉他的袖子,一臉認真:「最近不太平,流民很多,你出門小心點,最好帶一把武器防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