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罷,莫母拉著她開始清點家當。
近歲,家中屢遭變故,莫母自己遭遇不測,又思及女兒心智愈發成熟,欲將家中錢財盡數告知。
拉著莫婤盤腿坐於炕床上,她從枕芯里掏出一隻紅棗酸枝木的錢函。
又從耳璫里摳出一枚極小的鑰匙,打開錢函蓋子,一股淡淡的樟木香飄散開來。
錢函正中是一枚圓潤厚重的銀餅,莫婤拿在手上掂了掂,挺壓手,莫母說是一百兩。
銀餅四周是三根銀鋌,呈長條形,兩端微尖,中間渾厚,約莫重量在五十兩。
除此外還有些零星碎銀,雖不規整,歸攏起來也有十兩左右。
壓於銀子下的,是這處的房契,令莫婤訝然的是,竟還有一處偏遠郊外莊子的地契。
這莊子是莫母的陪嫁,昔日託付給農夫耕種,租金微薄,卻也有一份收成。
奈何去歲這世道就亂了起來,她和莫父都不敢再去那般荒涼之處收租,那處地便再無音訊。
待莫婤細細看完,目光再次回到錢函之際,莫母又掀開了契書下的薄木片,木片下是一個蘭花樣式的荷包。
解開系帶,其中藏匿著一方翡翠玉鐲、一枚和田玉玦、一隻金鑲玉釵與一副珍珠耳環。
這便是莫家全部的家當了,雖不算富碩,但對於尋常百姓而言,已是頗為殷實。須知隋朝時,一家老小整年的開支也不過數十兩白銀而已。
這些家底皆源於莫母手藝精湛,時常外出接活,早年連死人的活也接,所得紅封不斷。
加之莫父技藝超群,木工活計備受鄰里青睞,二者合力,方能積攢至今。
清點完畢後,莫母拿了一個碎銀子讓莫婤放於荷包中備用,又從另一隻耳璫里扣出多一把鑰匙藏進了莫婤胸前的長命鎖內。
這長命鎖內竟然還有能藏東西的暗格,她戴了這麼久從未發現,這些都是古人的智慧啊。
將盒子又藏進枕頭裡,莫母繼續在院子中轉悠,搜尋可能遺漏之物,唯恐落下絲毫家用。
莫婤坐於炕上,拿出從高夫人處得來的棉布,開始著手做收腹帶。
隋朝時,棉花並未普及,人們口中的棉,並不是棉花,而是「木棉」。
木棉是一類天然的纖維,具有較好的透氣性和一定的韌性,用它來做收腹帶是再好不過了。
莫婤先將木棉布設計成幾部分,每部分都可以獨立工作,又共同作用於腹部,中間用交叉綁帶連接,又縫上了一些結扣。
這些都是調節緊密度的關鍵,日後高夫人可根據產後恢復情況自行調整,確保最佳的收腹效果而不至於壓迫。
她還用木棉絮做了幾個墊片,在關鍵部位如肚臍等位置增加額外襯墊,以吸收汗水、減少摩擦,進一步提升穿著體驗。
恰逢其時,莫母踱步歸來,見莫婤手中之物,不禁眼前一亮,遂上前仔細端詳,試了試後連連稱好。
莫母慧眼識珠,還發現美中尚可添彩。
於是,取針引線,一朵朵栩栩如生的牡丹躍然而出,花瓣層疊綻放。
隨後,她又轉向背面,幾針飛走,便見蓮葉田田,蓮花亭亭,清雅脫俗。
兩側巧妙融合蓮花與牡丹,編織成獨特的寶相紋樣。
邊緣處,則選用白鶴祥瑞與獸紋交織封邊。
莫母在炕上給收腹帶做美工,手指翻飛,繡花針穿插跳躍,聚精會神。
此時,莫婤已悄然離開正房,在灶房旁的柴房稻草堆流連多時,直至亥時方才返回正房。
進屋後,她並未停歇,繼續在正廳搗鼓,直至亥時二刻,才進來上了炕。
見炕上莫母仍未停下手中活計,恐過度勞累會傷及其身體和眼睛,遂裝作困意來襲地勸莫母歇息。
莫母念及女兒方大病初癒,忙熄燈陪著她一道睡了。
月牙高掛,卻似乎無力穿透厚重的雲層,僅有的光線也被遮蔽得若有若無。
巷弄間,似乎還迴蕩著細碎的腳步聲,還有輕微的喘息。
一道人影,撬開莫家大門,閃了進來,卻因著夜太黑,不小心踢翻了門口的木桶。
「咚——」
一聲低沉地悶響,並不太明顯,但本就沒有熟睡的莫婤一下便睜開了眼。
她一手輕捂莫母的唇,一手輕推將她叫醒。
「阿娘,勿要出聲,王狗進院子了。」莫婤在莫母旁耳語的聲音雖輕,卻將莫母嚇了個激靈。
說罷,她將褥子堆成人模樣,又拉著莫母躲到了床尾原本是放衣物的大木櫃裡。
進柜子前她還給了莫母一把菜刀和一根擀麵杖,自己手短人矮便拿了一把鐮刀和一根粗木棍。
「嘎吱——」
正廳的門被輕輕推開,好似在預告危險降臨。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