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載,亦此般秋日之時,鄭家為賀表哥擢得官職,設秋蟹宴賀之。
府內諸人,飲乎黃酒,品之蟹黃,賞於菊花。
唯有她,盤中仍是無膏無黃的細蟹,而本是宴會主者的四表哥,竟能謹心品出家中對她的漠視。
表哥將自己碟中的蟹黃分給了她,邀她品酒,給她頌詩,為她簪花,甚至誇她人比菊美。
情之所起,他們未能守禮之節,遂共赴巫山之會。
本以為,她找到了自己的歸宿,誰知醒來後,卻得到表哥遠赴嶺南上任的消息。
「他拋下了我——他拋下了我——」
鄭三娘雙手緊緊攥著榻上的褥子,雙眸似滴出了血,恨恨地望向莫婤,似透過她,在質問那負心之人。
莫婤仍神色平靜地同她對視,無嘲笑亦無憐憫,直直盯著她,讓她從自己的幻念中醒了過來,繼續道。
表哥走後,她的月事便不來了。
她泡冷泉、跑快馬,百般折騰,身下卻遲遲不見紅,找不到紅花等物咽,更不敢請大夫。
她苦苦瞞著,每月都找些鮮紅之物,偽裝月事,還被浣衣的婆子罵小娼婦,這般不知羞。
然,更讓她絕望的,還在後頭。
她的大姐不知為何沒能同周府結親,這香餑餑般的婚事,最終竟稀里糊塗落到了她身上。
但隨著婚期日漸逼近,這個孩子仍在她腹中,堅強地活著,吸食她的血肉和靈魂。
說道此處,她驟然薅過床上的嬰孩,在他耳旁大吼:
「你個孽種,你怎麼不去死,去死啊——」
一面尖聲斥罵,鄭三娘一面劇烈搖首,環顧四周。
「刀呢,我的刀呢——剪子,我要剪子。」
她霍然起身,舉著孩子在房中暴走,疾行了幾圈,仍未翻到利器,又倒在榻上,抱緊孩子痛哭,
「是阿娘沒用,是阿娘照顧不好你。」
見她這般樣子,莫婤將身下的胡床,往角落挪了挪,躲得更遠了些。
約莫又瘋了大半刻鐘,她終是又想起了莫婤,止住淚,放下孩子,理了理裙擺,又笑著規矩坐起身,講起了後續。
她無孕吐,亦極少出門,長裙一裹,血褲一裝,無人察覺。
就這般,她懷著八個月份大的身子,嫁去了周家。
「呵呵呵——周家那幫子蠢貨,竟無人識我懷了身子,枉我心驚膽戰多日。」
鄭三娘得意洋洋道,還顯擺地斜睨著莫婤。
莫婤平靜的表情,終是有了變化,雙眸瞪圓,嘴微張,作驚訝狀。
不過,只是見鄭三娘這般在意她的反應,怕其情緒再次崩潰,而故作震驚。
這種事,在衣著簡便的現代,她都聽說過,更何況日日寬鬆裙裝的大隋了。
鄭三娘臉上的笑,果然更艷了些,還滿意地揚起了下顎,炫耀著。
成親當日,夫君如她所料,喝得醉醺醺的,她又早預備好了迷藥,下在了他們對飲的合歡酒中,成功矇混過關。
之後的幾日,她以洞房花燭夜被弄得太痛了,拒絕夫君的親近。
他夫君亦以為是自己太粗魯了,很是心疼她,乖乖配合不碰她,還對她無微不至,除了敬公婆茶,她甚至都不用下床,自是更無人覺出她的異樣。
楊廣西巡結束後,因此行將領傷亡慘重,她夫君被調至邊疆駐守。
夫君心疼她,不願她一道去受苦,將她留在了長安,方給了她喘息的機會。
算著臨盆的日子不遠了,她裝作思念娘家,回了鄭家,實則是為了暗中尋得手藝高超的穩婆。
稍加打探,她便聽聞了「小神仙」莫小娘子極擅接生,甚至能將女子裂開的私丨處縫得完好如初。
她就想到了讓莫小娘子給她接生,幫其恢復至未曾生產過的樣子。
昨日晚膳後,她便覺應是發作了,幸而她早便在高府外雇了眼線,得知了莫小娘子的行蹤後,忙讓車夫拉她來找莫婤。
為了讓此舉顯得偶然,他們提前踩好了點,生生忍著痛,待莫婤出來後,讓車夫在馬上多插了幾下簪子,驚了馬,直直朝莫婤等人撞過來,好名正言順讓她幫忙接生。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她甚至用胭脂和丹布置出大灘血跡的模樣,讓「小神仙」不忍拒絕。
莫小娘子果然中計,盡心盡力為她接生,只是他們欲抓她親近之人,威脅其幫她修復之謀,卻失敗了。
「所以,你是周家小兒,才過門的妻子?」
見其點頭,莫婤心下暗道:難怪竇夫人未曾見過她,原是新婦。
「莫小娘子,求求你幫幫我罷!」
鄭三娘起身,蹲在莫婤身前哀求著,很是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