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音婢忍不住低呼,本是驚嘆,見兄長冷著臉望過來,忙裝模作樣地轉成了唉聲嘆氣,還又踮起腳,偷摸探出小腦袋,再往巷子裡瞧。
一手捂了妹妹的眼,長孫無忌將手中的食盒,塞到了她的懷中,側身倚在了外牆上。從這個角度,他只需微抬首,就能瞧見不遠處的兩人,那兩人卻是看不見他的。
「哥哥,此番非君子所為!」
觀音婢探回身,一手抱穩食盒,一手扯下長孫無忌的手,見他這欲聽牆角的架勢,不贊同地搖首,語重心長道,
「哥哥,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當,上前去加入他們啊!」
「我非君子。」長孫無忌垂下眼帘,理了理衣袖,輕描淡寫道,「你先去,我後至。」
觀音婢猛地搖頭,退後兩步,立於他身側,同他一道聽牆角。
而笑著回頭的莫婤,見劉景行傻愣愣地望著她,退開些,在他眼前晃了晃。
瞧著眸中明媚的臉,逐漸遠去,眼前還忽閃忽閃阻他視線,劉景行心頭悵然若失,竟不自覺抬起手,欲拿開眼前的手,只抬到一半便醒悟過來,忙收手摸了摸後腦勺。
「韋公子,喜讀書?」
見劉景行回過神來,莫婤忍不住繼續吃瓜。
「他一習武之人,最是坐不住,不過,聽聞近來是多看了兩本,連他阿耶阿娘都欣慰不少。」
見莫婤有興趣,他正想同她多聊幾句,舒緩緊張,好道出心頭念想,便欣然答道。
但這不能誇得太過,給自己增加情敵;也不能貶得太厲害,傷兄弟面子,給他的之路,添阻礙。
正當劉景行暗自苦惱時,韋師時已在莫婤心頭坐穩了「詭計多端的男人」這個寶座。
而牆後的長孫無忌見莫婤退開,勾了勾唇,見劉行景抬手,又蹙了蹙眉,還直起身,腳都邁出了半步,瞧他收手,暗自冷笑後,又倚了回去。
見兄長面上端著平淡無波,身子卻誠實地起起靠靠,觀音婢真情實感地嘆了口氣。
同莫婤多聊了兩句,見門前的薔姐兒和韋師時似在告別,劉景行忙從懷中,掏出個螺鈿檀香盒,起開蓋子,裡頭盛的是胭脂。
「我阿娘說這色太艷,我也沒姊妹,便送予你,望莫姑娘毋嫌而納之。」劉景行忍住害羞,一本正經道。
「你也沒姊妹?」莫婤不禁疑惑出聲,見他臉紅透了,還浮上兩分難堪,她愣了愣又道,「也可,只是我要付銀子的。」
聽罷,劉景行將胭脂盒塞進她手心,暗自鬆了口氣。韋兄說薔姐兒也給了銅鈿的,他便利落地報出半吊錢的價,正在手背上試胭脂的莫婤,手一頓,心頭很是無奈。
這兄弟倆,要不要追人都用一個套路啊。
她可不是薔姐兒,薔姐兒長在洮州,雖姚小娘還算得寵,但也沒聽過長安城中的稀罕物,她卻是在高府還得勢時,就被高夫人當乾女兒養大,這些玩意就算沒用過,還能沒聽過?
何況,這種胭脂,她還真在高夫人妝匣中見過,瞧了色澤,方才又試了質地,她更是肯定,這分明是久負盛名的紫花蘇木胭脂,也稱「壽胭脂」。
自古胭脂就頗受女子喜愛,《隋朝食貨志》中就有記載,隋朝女子好在嘴唇和臉頰上塗抹胭脂。
而詩詞中關於胭脂的記載也頗多,如唐代元稹在《離思五首》中就有寫道:「須臾日射胭脂頰,一朵紅蘇旋欲融。」
胭脂中,紫花蘇木胭脂又極為難得,需從千里迢迢的昆州,運來紫花蘇木樹,取嫩根皮,切成薄片,煮於沸水,提出純天然的胭脂。
又因其顏色鮮亮且不易褪色,而得名「壽胭脂」,雖不至於螺子黛那般天價,但一盒也要六七兩銀。
「你若不收,就是不以我為友,同我見外!」
數了七兩銀子裝入個素荷包,莫婤遞給他,見他吶吶不願收,遂出言威脅。
至此,劉景行也只好收下。
「哥哥,你未贈過莫姐姐物件?」
一旁看著的觀音婢,見莫婤收下物件,還回了禮,也是歇了看戲的心,替兄長著急。
聽罷,正按著眉心的長孫無忌仔細想了想,除了筆墨紙硯、吃喝玩樂的小玩意、生辰禮、長孫族族徽外,他竟沒給過阿婤別的。
「哥哥,你糊塗啊!」觀音婢恨鐵不成鋼,低聲數落道。
知自己理虧,任妹妹數落後,見莫婤同劉景行已交談完,長孫無忌方拎著觀音婢走了出來。他可不會貿然出來,打斷二人,讓阿婤難做。
「阿兄!」
莫婤抬眼便瞧見長孫無忌,笑著喚道,還不自覺上前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