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按大唐官營鋪子的規定,本錢皆應由官府出,每歲每旬還鬚髮放夥計們的俸祿,營生所得錢財直接歸入戶部。
誰知李淵竟同她哭窮,半點銀錢也不肯撥於她,打著空手套白狼的算計,莫婤索性徑直向其求了「大唐嗣昌婦孺堂」十年自主營生權,即同其他商戶上繳相同的稅,自負盈虧十年。
否則,她就讓長安城的東家們,自行在此處開建接生館,絕不領著嗣昌局摻和。
自因天花而免除了長安城中一些接生館的商稅後,李淵便有留心過接生館每月上繳的稅額,以此推出了接生館盈利頗豐,現今連當時免稅的決定都有些懊悔,更別說放棄官營接生館的機會。
聽莫婤一言不合就要撂挑子,他更是心煩了。
雖然他大可以免了莫婤嗣昌局主事的官職,但無她號令,朝中無人懂接生和如何經營接生館,更不願去統領一群女官,嗣昌局定將一盤散沙,再無半點作為。
猶豫再三,想著介休地勢偏遠,前些年生定不能盈利,他心頭已然動搖,卻仍不願輕易同意她的提案。
兩人討價還價好一番拉扯,終是約定下了「大唐嗣昌婦孺堂」七年的自主經營權。
摸著長須的李淵深感自己占了利,莫婤卻是暗笑道:七年後,你這糟老頭子還管得了我?
然,介休確是名不見經傳,長安城中的東家們雖信任她,但給出的本錢卻也不多,她便暗中出錢占了六成利。
先前登記戶籍時,她就知自己日後定能賺翻!
介休城,汾河穿城而過,水運發達,位於太原、河東、西河三郡交叉地帶,雖瞧著不顯,其實經濟頗為興旺,再加上介休早在北魏時期就開始燒造琉璃,城中百姓更是富有。
而她出資之事除了長孫無忌誰也不知,連其他東家都只以為是她拉來了富商大賈。
真可謂,悶聲發大財!
「公費?不要錢?!」聽完穩娘的話,婦人驟然驚叫起來。她家開著琉璃鋪子,
錢財自是有一些,但再有錢也不會真的嫌錢多,能省定是要省的。
「真是越有錢越摳門!」她身旁的婆子同她熟識,翻了個白眼低聲嘀咕著,一面哄著懷中的嬰孩,一面悄然靠講解的穩娘更近了。
婦人附近及身後的百姓們皆尖著耳聽,還謹慎地將此物貼身存放,畢竟木牌上頭可沒署名,若是被誰偷摸了去,他們可是欲哭無淚了。
稱完秤,領完劵,集齊約莫十來人,就有一女官領著他們出了大殿。
繞過正院,穿過迴廊,同其他女官領著的十餘人交錯分別後,他們行至另一處大堂,堂外亦有士兵把守,方進屋,映入眼帘的是一整面牆的百眼櫃。
莫婤已是巡視到此處,見眾人瞠目結舌,面帶笑意道:「爾等將手中藤紙逐一遞上來罷!」
將他們手中藤紙標號後,給與配藥的王清歌,王清歌裙擺迴旋,轉成朵不停含苞又怒放的春花。
「半方寸匕」
「三刀圭」
「兩珠」
莫婤按照藤紙上標註的嬰孩的重量,飛速計算著驅蟲藥的劑量。
一旁撥算盤的女官也沒歇著,五指翻飛幫著核算,震驚地發現莫大人竟未算錯一例,閉上驚呆的大口,她丟了手中算盤,幫著熬藥的女官多燒起了幾口三足雙耳小藥爐。
熬好的藥,直接放上托盤,傳送於胡床上盤腿坐著的穩娘手中,穩娘輕動銀匙,待藥微涼後,方同身前的婦人道:「將嬰孩給我罷。」
婦人愣了愣,見女官笑得妥帖,猶豫著還是將襁褓給了出去。而原本有些焦躁不安的嬰孩,在穩娘懷中竟瞬時安靜了下來。
穩娘哼起小調,輕哄著將藥一滴不落地餵了進去,瞧著繁複,餵一個嬰孩,卻也只花了約莫兩分鐘。
「為何這般麻煩?」熬藥的小女史見莫婤笑得和善,壯著膽子問莫主事。
瞧著她純真童稚的眼,莫婤低聲解釋道:「藥的劑量皆是按嬰孩的體重來的,抱著嬰孩前來領藥的有婦人、有婆母甚至有男子,並不是人人都餵過嬰兒,別說一滴不灑地將藥全餵進去,就是嬰兒的平安他們都保證不了。若將嬰孩餵斷了氣兒,還要我們急救。」
其實,還有個原因莫婤沒說,若碰上那隻顧自己,不顧嬰孩死活的自私鬼,保不齊就私吞了屬於嬰兒的藥。
畢竟,成人的藥她雖保證之後有,但不是所有人都信的。
「那為何不讓他們帶回去,讓孩兒娘餵?」小女史竟十分敏銳,一問就問到了關鍵。
不讓他們帶回去,也是有此防備,畢竟家中變數更大,不止成人,還有其他孩童。
現今百姓們講究多子多福,家中多是生養了三五個孩子的,大些的孩子身子更健壯,多是能立住的,不像方出生的嬰孩,丁點寄生蟲感染就能要了他們的命。
這些莫婤並未同小女史說,她只是笑著敲了敲她的額頭道:「自個兒想罷!」
說罷,她行至此間堂屋的大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