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架單薄的肩,印出深而刻骨的血紅色淤痕,如盛開的蓮,開到頹敗的蓮。
她不喊疼,表情比先前更冷。
他抬起她下頜,她眼底沒有情緒,卻有某種很深重的東西。
「三個問題,既然你回答前兩個,我可以告訴你答案。」
宋昭寧唇弧上揚,她冷諷地笑:「席越,我不喜歡你抽的煙。太烈。至於我的人……」
她嗓音柔緩,不疾不徐,隱著不動聲色的傲骨:「玩笑。我說過別插手我的生活,你聽不進去嗎?」
玩笑。
又輕又慢。尾音在唇齒懶散划過。
席越沉思片刻:「我中文不好。寧,你對聞也太在意了。」
「在意他的人是顧小姐。」
她覺得席越可笑,倒也真切地笑出聲,「你把人打了,推到我身上。席越,假設有一日我愛上聞也,你敢說,沒有你的推波助瀾?」
他果然不再說話。
把他推開,這回不費力氣。席越歪倒在副駕駛,他寬肩長腿,姿勢彆扭,臉上全無異樣。
她不由得心生警惕。
席越的腦迴路,正常人很難理解。他上一秒可能還在談公事,下一秒會建議合作夥伴一起填海造樓,或者直接炸掉白金大樓,總之,他很擅長將自己從金融頻道往法制頻道發展。
宋昭寧靜候片刻,錯以為席越不再發瘋,解鎖中控的輕微「咔噠」聲如看不見的引線,瞬間點燃了靜窒。
無人在意這片區域的降雨概率,密不透風的雨簾隨著厚重鉛雲搖過來,視線不再清明,宋昭寧低頭撥動雨刮器。
她橫在濕冷香氛中的手腕被人截住。
席越眼神陰沉,他沒有安全帶束縛,傾身向前,一掌蠻橫地抵在宋昭寧兩腿之間的緞面白裙,另一隻手,扣著她咽喉。
他本身皮膚色素淡,因著氣質使然,不給人病弱羸羸的錯覺。
他的手指,沿著柔軟如浪的裙擺邊緣,緩慢摩挲,緩慢堆起。
貼著腿側的掌根,卻滾燙。
裙子很美,卻很礙事。
席越眼神閃動,自下而上,撕扯這一身冷白。
真絲面料的聲響充盈車廂,宋昭寧背脊挺直,無動於衷,不阻止,也不迎接。
「可惜你這裙子,」席越笑著,嗓音啞得分明:「寧,為什麼,你不敢讓別人看到你另一面?」
宋昭寧不回答。
他感受她,她也在感受他。感受他順著筆直腿根,下落,輕重不一地下落。
最終停在了左腿踝骨。
席越拇指摁著腕骨,指尖意味不明地蹭了兩下。
其實是沒有痛感的。
在車子失控撞上金屬護欄,在她被慣性甩出又被安全帶凌厲扣回,在她被大火吞噬,絕望地拍打熱浪滾燙的車窗。
數不清的手術,幾張病危通知單,宋家用強大財力搶回她一條命。
後續的康復、治療、訓練,沒有人聽過她或壓抑或崩潰的哭聲。
唯有左腿腿部的皮膚。
那一片胭脂色,時時刻刻提醒她鮮血淋漓的過往。
後來,那片皮膚幾乎看不出任何的燒傷痕跡。
宋昭寧卻在成年後,沿著模糊透明的輪廓,用一片黃昏時分的火燒雲,重新攏住了已經被遺忘的記憶。
席越不是第一次見她的文身,卻是第一次俯身撫摸。
姿勢的緣故,兩人貼得如膠似漆。
眼睫推撞眼睫,呼吸拂掃呼吸,鼻端磕著鼻端。
不是尋常顏色,而是剜皮。
她生剝皮肉,靜待潰爛,癒合也未重生。
席越得承認,他對宋昭寧不可多得耐心,源於她骨子裡,和他本源的瘋勁。
但。
他不喜歡她身上,留下別人的痕跡。
席越知道的事情,不多,剛好補全她腦海中缺失的記憶拼圖。
他喜歡宋昭寧,也願意愛她。
所以他永遠不會、永遠不會,讓她想起來。
這場火燒雲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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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航提示全程四十二公里,耗時在一小時以上。
宋昭寧從來不會濫用時間,因此在聽清導航反饋的所需時間,冷漠地解開安全帶。
席越哼笑一聲,自然而然地換到了駕駛位。